鲜网文学 - 言情小说 - 芙蓉帐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你以为圣上是可怜我年丧子?他那是在敲打我!眼下忱儿一事他不赏不罚,也不因此牵连贺家,已是皇恩浩荡,若我贺家再不依不饶,那便是不知好歹,只怕届时,贺家连在京都立足都难。”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还不知安分者,素来没什么好下场。

岑氏晃了一瞬。

“你、你是说,圣上不愿彻查,是想借此敲打你——”

“事到如今,说这些作甚。”贺禄鸣有气无力道:“是与不是,如今圣上也全无偏帮贺家的意思,他既信了忱儿有二心,不愿往下追究,此事便只能就此揭过,安安分分,尚还能立足京都。我为人父,不能替子申冤,你是,阿凛亦是。”

屋门外的玄衣少年背脊僵硬,高高抬起欲叩门的,久久未放。

只听里头的妇人哭道:“连陆家那孩子,一个无血亲干系的人,都尚且能为忱儿抱不平,我这个做母亲的却……”

贺禄鸣道:“陆家那孩子,由他闹一阵也就过了,他骨子里毕竟淌着圣上的血,圣上恼归恼,倒也不会将他如何,你我终归是不同……此事不提了,那孩子若是知晓,又是一桩事。”

岑氏哭得愈发悲恸。

而一门之外,贺凛却彻彻底底僵住。

不久之后,贺禄鸣自愿交出调遣南阳虎兵的兵符,圣上为表对老功臣的亲近,赐贺家封地,任贺凛四品都督。

从此冰释前嫌。

贺家安生立命。

-

墙下,陈暮伸在贺凛眼前挥了挥,“大人,您怎的了?”

贺凛恍然回神,拇指指腹在钱印锋利的边角上重重一摁,男人喉结微滚,盛夏的日头之下,眉梢却似浮上一层寒冰。

两代功臣,一个成了败叶,一个成了枯枝。

帝王多心不假,可若无人煽动君心,打压将门世家,圣上好端端的,怎会忽然疑心贺忱?

且他是真真切切瞧见韩余进了国公府后门。

思此,贺凛淡淡道:“无事,走罢。”

---------

玺园风平浪静,如同无人登过门。

陆九霄喉间莫名一痒,捂唇咳了两声。他叫来尹忠,低声吩咐了两句,尹忠面色讶异地应了是。

临出门前,尹忠脚步忽的一滞,回身道:“主子,依您吩咐,郎已找好,何时让人住进西厢?”

陆九霄一顿,“什么人,干净吗?”

“一个无依无靠的药婆子,查过身家,干净。”

陆九霄不适地清了清嗓子,道:“过几日吧。”

尹忠迟疑地颔首退下,他其实很想问,郎有了,沈姑娘如何安置……

“吱呀”一声,屋门阖上。

陆九霄将面前的碗盏推开,早已没了食欲。他踏进里屋,一眼便瞧见窗台上的厚厚一本医书。

他思忖片刻,唤来纤云。

不多久,纤云便叩了西厢寝屋的门。

须臾后,小姑娘推开主屋的门,小声道:“世子?”

她瞧见陆九霄握着的,正是她的书。

男人眉梢轻挑,开口道:“过来。”

她慢吞吞挪了过去。

他将书递给她,“你昨夜要说甚,说完。”

提起昨夜,小姑娘耳根便红了一寸。她是有话说,若非他莫名其妙地……

思此,沈时葶暗暗提了一口气,道:“花杞子是一种西域的入药之花,算不得剧毒,只长期服用,可致五脏衰竭,世子的病症尚且算轻,停用此药之后,好好调理一阵身子,应是没有大碍。”

“一阵是多久?”

这个问题,倒是将沈时葶问住了。

寻常人的体质也大多不同,非要说个时日,定是不好拿捏的,

半响,小姑娘伸出两根指头,犹豫道:“两个月。”

闻言,男人颔首,“行,你来。”

沈时葶惊讶地睁大了一圈眸子,说实话,她是不大情愿的……

调理身子,哪个郎都能行,且他侯府,定也是不缺府医的。

她抿了抿唇,思忖着如何拒了这门差事的好,末了,小姑娘吞吞吐吐道:“可是世子,西厢的那位大人,我近日正在给他试新的药方子呢,实在是脱不开身……”

“是么?”陆九霄凝了她一瞬。

她真是他见过最不会撒谎的人,啧,瞧瞧,瞧瞧那满脸的不情愿。

嗬。

男人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不用,你伺候我就行,尹忠寻了医婆,西厢的,由她照料。”

沈时葶闭了嘴,但同时亦是心一跳。

她很清楚,若西厢的那位无需她照料,那于陆九霄而言,她便是可有可无的人了,他不会将她送回甜水巷……

“世子,那待你痊愈后,我还留在玺园么?”她一颗心高高提起,仿若被人狠狠攥住似的。

话落,饶是陆九霄也怔了一瞬。

男人倚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颔微抬。小姑娘侧迎着窗外的日光,将她一半脸照得白皙通透,像是能掐出水似的。

这么想,他便这么做了。

沈时葶被他掐得疼了一阵,忍着没动,两只圆溜溜的眸子一瞬不差地盯着他看,生怕他嘴里冒出“甜水巷”个字。

陆九霄捏了两下,才收。

实话实说,他从没想过一直留着她。一来,没那个必要,他陆九霄要什么人没有,需要自己养吗?

二来,他深知自己的性子,分热度,他现在贪恋这张脸和这具软乎乎的小身子不假,可总会腻的,不是么?

两个月,足以腻了。

至于为何给她赎身,他也承认,他是不愿意她落在秦楼楚馆那些男人。

他太了解那些人,哪一个,都不是善茬。

不过说来说去,那日还是冲动占了上头,不过若要说后悔,也着实谈不上。

就当她这阵子替他照料高寻的报酬。他如是想。

“沈时葶。”陆九霄倚在桌边,缓缓道:“想回家吗?”

话落,眼前的人呼吸一滞。

她瞳孔似都放大了一圈,本就明亮的眸子撑得又大又圆,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半响,她小心翼翼道:“世子这是,何意?”

“我问你想不想回家。”他口吻略有不耐。

她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也怕他反悔,是以当即连连点头,很轻地道:“想。”

怕他听不清,复又加重口吻,“想,想的。”

不知为何,这个“想”字,听得他还有那么两分不得劲。

男人下意识皱了皱眉,挑眼看她,道:“两个月,至我痊愈,你若是听话,我就送你出城。”

这话于她,无异于天上掉馅饼,需得好生接住才是。

沈时葶眸迸出一束光,一张娇花儿似的小脸神采飞扬的。

陆九霄有那么一瞬的晃神。

她扣紧心,强忍喜悦,点了点脑袋道:“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