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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太子,不过四岁稚子,已熟读百家,出口成诗。他则堪堪识字,既不懂百家,又不能作诗。每日来提心吊胆,惶恐不已,生怕太子不满他才学,又将他赶到净身房,于是日日苦读,夜夜勤学。为防止困乏,更是效法古人,头悬梁锥刺骨。寒冬腊月,为消睡意,跳下冰冷刺骨的御水,待上岸时,衣衫尽湿,骨头里都冒出寒气。如此一年,才学突飞猛进,终担得太子伴读一职。亦不过太子伴读。太子众星拱月,他只能站在他身后,听风声萧萧。后来夙煌谋朝篡位,为报答离帝与太子的恩情,他拜入当今最有名的阴谋家,机辩门下。山中岁月,度过五年。每日埋首万丛书,偶尔抬眸间,山花飘落在案头。学成归来后,即入仕炀国,费尽心机,终坐稳相位。彼时,他心如死水,一心为太子身先士卒,铺平道路。转变,只因一块月饼。那个人在中秋佳节,偶然遇他,笑弯一双晶亮湿漉的桃花眼,将一块月饼往他怀中塞去。从此,再忘不掉那双晶亮纯粹的眼眸。本以为那次之后,不会再有交情,谁知那人竟登门拜访。他听到时实在愕然,出门迎人,果然又见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那个人愁眉苦脸,支吾了半天,才说明来意。原来炀帝要考他文章,他怕答不上来,挨上一顿打骂,故而找上门来。便笑着为他讲解孔孟之学,又写下一篇例文,供他参考。看他满眼钦佩,头一次觉得,寒窗苦读十余载,值得了。后来那人又登门了两次,每次皆有所求。每次都耐着性子,告诉他对策。看着那双桃花眼一点一点明亮起来,他的心也跟着安下。最后一次,那个人突然握住他的手,说他若是女子,一定娶他。心登时狂跳不止,偏过头,不愿叫那人看见自己面红耳赤,如少女怀春的摸样。明知道那人不过一句玩笑,偏偏忍不住情绪。又疑心那人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有意戏弄,于是称病,三日拒而不见,那个人倒也不再登门。他失望之余,又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那个人与自己,本就不是一路人。趁自己尚未深陷,及时忘了他吧。每日披衣翻书时,见窗外黑影重叠,总不免如此劝谏自己。陪着重重孤影,伴着潇潇风声,二十余年都已走过。难道这一时半会,便忍受不得?再忍一忍吧,左右不过是一辈子。明明已打定主意不再理会那人,谁知杨柳树下那双晶亮无辜的眼眸直直一望,心便又软下。时隔半载,那个人重新上门。这一次,怀着不可思议的柔情,在他身旁嘘寒问暖,体贴入微。他像饮鸠止渴一般,明知有毒,还是跌了进去。喝的鸠越多,中的毒越深,一朝毒发,无可救药。那个人,既然心系花魁,又何必来招惹他。莫非,当真是看穿了他心思,存心再三戏弄。苦笑着加快了脚步。为何再来,为何纠缠,为何请旨。为何……不肯放过他。终是无解。远远可见驿站的牌匾,站定脚步,一时茫然。这段情,究竟是要放下,还是继续?若要放下,自己如何放得下。若要继续,又该如何继续?那般柔情,那个人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是本性如此还是存了心戏弄?悲笑着摇了摇头,往驿站走去。那心思中,哪怕有半分的爱慕。他兰子卿,死亦愿矣。兰子卿在驿站门口顿了顿,刚要提袍进入,马蹄嘶鸣旋即响在身后。“子卿”来人一双桃花眼亮得出奇。第14章下定决心来人咧开苍白的唇,朝马下的人扬起一笑,一双桃花眼亮的出奇。这一声轻唤,声音细细的哑哑的,大喜中又含了几丝委屈,像被抛弃的大犬,终于找到了主人兰子卿重重一震,茫然的望着马上的人,隔了许久,像是回过神智般,眸底慢慢浮起水雾,温温热热的一片,模糊了视线。“你……”他心口热的发烫,似有千言万语破膛而出,真的开了口,却是一字也说不出来。连日来,夙丹宸本就是凭一口气撑着,如今兰子卿就在眼前,那口气儿也松了,他两眼一黑,摔落下马。“殿下!”一室昏暗无光。兰子卿坐在床头,垂着眼,一动不动的看着枕上翻面躺着的人。侧脸处,可见唇无血色,眼圈乌青。耳边便又响起他随身侍从哭喊着的一番话。“兰相啊,我家殿下可算是找到您了,再找不到您,他怕是要死在途中了。”“殿下在桑南打听到您的行踪,为了不再错开您,硬是快马加鞭,没日没夜的赶来,殿下的伤怎么能骑马呀!”“整整七百里路,殿下几次摔下马来,那马鞍都被血染红了好几个!奴才看着心疼的紧,劝了好几次,殿下每次都说不碍事”“殿下说,有一句话他一定要讲给兰相您听,您听了便不会再不理他了。”当场听完,整个人愣愣的,直到现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一颗心,震撼之余,全是心疼。伸出指尖,拨开他散下的额发,顺着俊朗的轮廓向下,一路划至宽厚湿润的手心,握住。十指交错,牢牢握紧。夙丹宸感受到异样,动了动眼眸。“子卿……嘶……”眸光透出一片青黛衣袂,他本能的要起身,谁知稍一动作,臀间便是生痛。“殿下的伤刚刚敷完药,切勿乱动。”兰子卿眉眼一阵心疼,忙按住他,柔声哄道。夙丹宸闻言,乖乖的躺着,不再乱动。“子卿,这是哪里?”“这是臣的驿馆,殿下突然摔下马,实在令臣担忧。”兰子卿面容更柔,为他掖了掖横盖的薄被。他那么一说,夙丹宸便都回想起来了。得知子卿在昀楚后,自己便马不停蹄,连夜赶来,终于在第三天一早赶到昀楚郡。昀楚太守说子卿去了郡下的一个小县,又忍者疼痛,一鼓作气赶到梨酒县。先去的县衙,问清了子卿的下榻之处,又即刻赶至官驿,这一次,总算是见到了子卿。不曾想,他竟晕厥摔下马来。还是当着子卿的面,摔下来。实在有损颜面。夙丹宸俊脸一红,低低道:“子卿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