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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没有责怪他,反而拿出了自己之前用过的画笔,坐在桌前教年幼的小祁寄画画。他告诉祁寄,画画可以修身养性,也可以获得快乐。祁寄还不太懂修身养性之类的词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喜欢跟很久不能见一面的父母在一起。画画可以让他和爸爸一起待好久,所以他喜欢画画。团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过了年之后,父母再度离家,但画笔被留了下来,继续握在小祁寄手里。自那以后,画画占据了祁寄童年最多的时间,也为他之后自学设计打下了扎实的基础。现在这种时候,祁寄虽然身体还不太舒服,但画画还是足以支撑的,也正好能排解一下这些天来的昏沉烦闷。拿到纸笔的那天,祁寄一口气画了很多。他也不知道那么多各式各样的画具、颜料和纸张都是哪来的,有些牌子和工具连祁寄都没听说过,只能凭手.感判断价格,觉得用起来方便又舒服。不清楚画具来源,祁寄就和那个经常会帮他收拾散乱的作品,还总是帮他送水加纸的奇怪男人道了声谢。他确实得感谢对方,有次颜料蹭到唇角,祁寄不知道,差点舔掉,还是男人提醒了他,小心翼翼地帮他弄了好久,才把颜料弄干净的。结果道完谢的第二天早上起来,祁寄就发现自己睡的床直接被各种纸笔画具包围了。祁寄还被领到了旁边的房间,从他休息的卧室能直接通过去。祁寄之前去过那里,那个房间原本是白色的,又宽敞又空荡,大概是个休息室,总共也只摆了几张茶桌和几个坐垫。但他再被领过去的时候,房间却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模样。宽敞的空间被不同的配色和装饰无形分割成几片区域,每个区域都和美术及设计有关,连四面墙壁都变成了宽阔的画纸,可以任意涂抹。这个房间对每一位需要创造灵感的艺术工作者来说,都是一个足以值得喜出望外的大礼。祁寄也不例外,他很喜欢这个房间。连带着,他也喜欢起了那个声音好听、态度温柔,又总会给他送东西的陌生男人。就这样,祁寄又过了一段专心画画的生活,只除了有时要配合一下各种检查,还有一些翻来覆去的询问。他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能过得长久一点,让他能把身体里莫名的火气慢慢消磨殆尽,让一切回归正轨。可时间越来越久,事情却并未向祁寄理想的方向发展。药力逐渐堆积,最后终于变得无法因人的意志而压抑。到后来,连握笔转移注意力都没有多大的作用了,祁寄的画变得越来越潦草,颜色越来越浓,浓到几乎要灼伤人的双眼。他迫切需要凉的东西,物理意义的凉,只剩下这一种方法能给他降温。祁寄泡冷水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经常会待在与合理,直到把自己泡到一点热气都没有了,才从冷到简直要结出冰碴的水里离开。但泡冷水也并不怎么顺利,总会有人来打扰他,有时候水会莫名其妙变成温的,有时候祁寄好不容易在水里降温睡着了,却又不知为何会在床上被热醒。祁寄一天比一天更难过,清醒的时间几乎被灼烧的昏沉完全挤占。最后连画都画不下去了,唯一能缓解一点的方式就是等那个特殊的男低音出现,等他和自己说说话,然后在他的声音里慢慢睡着。可祁寄又不能强行霸占着这个声音,让它一直陪自己,他听见过别人和这个声音的对话,那些人叫他少爷、老板、先生,总之是一个个很尊敬的、听起来会很忙碌的称呼。祁寄从一岁就开始学习不能因为自己情绪而耽误亲近之人工作的这件事了。可他理智上明白,心里却还是会失落。祁寄多想有一个只属于他的,可以多陪陪自己的声音。那样或许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因着这种煎熬,祁寄原本已经有些好转的睡眠状况又重新有了恶化的趋势,睡眠质量也越来越差,只有被那男低音哄过之后才能勉强睡久一点。但夜半的任何风吹草动,甚至是柔软的床被轻微摩擦的声响,都能将他惊醒。祁寄就是在这种动静下醒来的,他一睁眼,就看到了枕边那串再熟悉不过的扁宽手链。那是他一直带在右手上,却已经丢失了好久的手链。祁寄一直心心念念想着它,前几天画画的时候还画过,画里有一家四口,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条,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祁寄瞬间就清醒了。除了手链,床边还有一个刚刚将手链放下、尚未来得及收回手离开的人。就像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祁寄正因为手链变得太紧而发愁,然后就等来了帮他编了一条新手链,要放在他枕边当礼物的祁爸爸。祁寄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敢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对方了。连梦里都觉得奢侈。他几乎是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多日以来的身体煎熬让祁寄侧一侧头都觉得吃力,更不要说是这种剧烈的动作,可看见那条熟悉的手链时,他却像是突然痊愈的病人,一下子跳了起来,径直扑到那人怀里。“爸爸!”祁寄紧紧抱住那个人,抱住那坚实可靠的、在他心目中可以永远为他遮风挡雨的宽阔胸膛,一叠声地叫出来。“爸、爸……爸爸呜……爸,我好想你……”就像是在沙漠迷路已久的人突然碰触到泉水一样,祁寄挂在那人身上贪婪地汲取着对方的体温。他走得太久太久,却忽然在近乎绝望的时候看见了向自己大敞的、完好无损的家门。“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爸爸,你怎么走那么久啊,你都不想我吗?”祁寄说着这些本该是最亲近最理直气壮的问题,却慢慢没了底气。他的声音也小了下来。“爸爸,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好,我不懂事……我都会改的,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祁寄努力想压抑,却终是控制不住,只能啜泣着,泣不成声地一遍遍重复着。“你别走好不好……爸爸,你别不要我……”被他抱住的人似是有些僵硬,良久才反应过来,缓缓抬手,试探着揽过了祁寄剧烈起伏的单薄背脊。眼泪一颗颗砸下来,掉在人颈窝里,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