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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步前去迎接。”林升听见这话,先叱了一声,“什么人?敢摆这样大架子,大人正用饭呢,不必理会,且让他侯着去罢。”话说完,却见容与已站起身往外去,林升忙小跑着跟上,一面低声奇道,“是哪个人这样轻狂,别说让大人亲自去迎了,就说堂而皇之登门已是犯了忌讳,没听说万岁爷临走时特意吩咐过,不许他们来打扰大人吗?”容与不停步,回首看他一眼,“还记得我昨日说过的话么?”林升满眼费解,仔细回顾了半日,心下蓦地一惊,“该不会是……是太子爷亲自上门来寻您?”容与笑了笑,“是否东宫驾幸,出去看看就知道了。”结果不出所料,车里端坐着的正是当朝太子沈宇,他只着一身常服,随扈人马亦不算多,摆出轻装简从的态度。只是到底不方便公然现身,便掀开帘子,露出一张俊美修颜,那冠玉般的脸上还附带了一抹堪称完美无暇的微笑。“多日不见,厂臣在府内休养得可好?孤想念厂臣得紧,今日是专程来接厂臣荣返的。”储君年少风致,言辞彬彬有礼,若是不知道底里的人乍见,恐怕也不得不由衷赞一句礼遇臣僚,这君臣二人定是相处得十分融洽。容与一早算到会有这一幕,颔首笑了笑,方施礼道,“恭请殿下金安,臣一切都好,劳殿下挂怀,何以克当。”沈宇伸手,实实在在地扶住容与双臂,一触之下登时发觉对方居然借力直起腰身,眼中掠过一丝不满,旋即却消散,依旧笑容湛湛道,“什么克当不克当的,厂臣是朝廷股肱,前次遭人诬陷,以至解了机务差事离宫休养,这些日子当真是受了不少委屈。今日刑部会审结果已出,证实那罪名纯粹子虚乌有。孤阅罢折子,也是深感愧疚,只为孤治下不严,竟让厂臣蒙冤,心里是悔之愧之,所以才想着亲自来赔罪,也好迎你回去。”一国储君亲至,虽未下车,然而一番口惠也足以让人诚惶诚恐,容与起手再揖,“殿下恩典,臣万不敢当,更觉惶恐。”沈宇微微一笑,抬眼打量他的面色,片刻之后已发觉,容与脸上神情并不如他嘴上说得那般惶惶,不由在心里哂笑,反正都是作态,那便端看谁的态度更坚决从容。“厂臣这样说,就是怪罪孤未能及早查明真相?孤年纪轻,阅历不够识人不明,又些刚愎自用,总以为都察院上疏参劾一定非同小可,必定要查个明白。却没想到这些酸儒惯会捕风捉影,实则却是包藏祸心。孤已下旨,着北司将上疏二人革职查办,势必要还厂臣一个公道。天理昭昭,绝不能在孤这里有偏疏,还请厂臣切勿寒心,务必要相信孤才是。“更有一则,孤今日来,正是为诚恳求教。”沈宇扬起脸,满面和悦的再道,“父皇离京,虽留有辅臣,但平心而论,满朝文武哪个能及得过厂臣?就说批红罢,这几日下来孤已觉得力有不逮,愈发明白前朝内廷真是没有一日离得开你。这样,还是随孤回去,大事小情有厂臣从旁指点,孤便觉得安心踏实得多。”司礼监掌批红大权,且此事向来都是掌印亲力亲为,沈徽连秉笔都信不过的,只交给容与一人负责。要说那般文山文海,的确是够少年人忙乎一阵,是以这话不算虚,可也算不得实,只为字里行间的意思并不在于为储君分忧,而是在于回宫,可回去了,就能更方便拿捏他的错处不成?沉默有时,两个人心思俱都千回百转,不免互相对视了几眼,容与含笑道,“殿下折杀臣了,实不敢当,有什么话殿下只管吩咐,臣无有不从。”沈宇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甚好,那么就请厂臣移驾,同孤一道返回禁中。”林升在一旁听着,早就满心警惕,这会儿更直觉有异,却苦于不知用什么法子推却,急急忙忙之下只插了一句,“大人,那晚膳可还没用呢……”沈宇听了仰头大笑,“幸好还没用,孤已命人在报本宫中设宴,特为给厂臣接风洗尘,以贺清白昭雪,厂臣千万辜负孤的一片心意啊。”既说到这个份上,再不行动只会显出无礼,周遭尚有许多东宫卫环伺,被众人看在眼里,日后只怕不好交代。容与没犹豫当即应了,回身吩咐备马,“请殿下稍待,容臣换过衣裳,再为殿下护驾。”趁着更衣的功夫,他交代林升速速传信给卫延等人,命他们今夜务必盯紧刑部衙门的动静,若有异常不管多晚即刻来报。只叹小半个月的赋闲生活就此结束,回到禁苑,见报本宫中果然安排了一桌丰盛宴席,容与打眼一扫,只见那桌上的菜色有一多半都是他素日喜欢吃的。沈宇不光功课做得足,笑容也一派谦诚,还未动箸,先起手举杯,“这酒当做是孤赔罪也好,为厂臣压惊也罢,总之孤先干为敬,厂臣随意就是。”容与忙谢过,也饮尽杯中酒。两人复闲聊起别的话来,沈宇并不大提朝中近来所议事项,只一味扯些有的没的,谈笑风生,从时令气候到京中风物,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看样子似乎心情甚好。无论如何都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容与只在暗地里疑惑,沈宇如此做作,倒像是故意在拖延时间,于是愈发小心应对,不多时听沈宇话锋一转,神色也黯了一黯,“有件事,说来颇有几分棘手,孤拿捏不准,很想要请教厂臣。”容与摇头,“殿下言重,岂敢当这请教二字,臣洗耳恭聆。”沈宇摇摇头,遗憾的叹了口气,“日前礼部上了个题本,言道依本朝祖制,历来有母凭子贵一说。如今孤为储副,那么生母循例应追封为后。且本朝国母之位虚悬,待父皇百年之后,共寝之人便该是母妃。”顿了顿,他蹙眉,含着探究目光,“这话其实不算错,可孤却不敢在父皇面前提及。便是现下孤享有监国之权,也一点不敢擅专。厂臣是知道的,孤这个位子得来不算名正言顺,原本就是大哥让出来的,大哥无过,又居长,还该算作正统所系。孤忝居东宫,每每思及心内惶惶不安。更有孤一出世就累及母妃,连一日人子之责都未曾尽到,这也是孤毕生憾事,若能为母妃做点什么,孤心中也能得些慰藉。可父皇的态度……孤不敢去想,也轮不到孤去想……只好想请教厂臣,你一向都最清楚父皇心意,关于这个提法,父皇究竟会不会恩准?”他说完,目不转睛盯着容与看。眼神像是满含期待,可终究年轻了些,不能将那份期待演绎出饱满世故,神色自得自怜间,微微流露出一点清冷的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