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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了,连忙想方设法的为自己调集高级药品。因为知道这咯血的根源在于肺伤,所以越发的痛恨段慕仁。但他自知绝无能力去扳倒对方,所以只能进行阵地战,不谈进攻,仅求防守。恨的同时,他也害怕。他明白自己一旦失去了警察局长的身份,失去了手下那几千人马,就会立刻变成砧板上的鱼rou,任人宰割。现在只有日本人还有力量来支持他——如果他能够一直和日本人搞好关系的话。沈嘉礼不声不响的躺在医院里,不敢声张,怕外人知道自己病弱,会趁虚而入。他的确是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匮乏的、珍贵的西药也是随便使用;然而大概是因为心病太重的缘故,身体康复的很慢。在肺炎即将痊愈之时,他提前出院,游魂似的强作无恙,回家去了。这时已经到了十二月份,天气非常之冷,空气是干燥的小冰刀子,一刀接一刀的顺着寒风往人脸上戳。内外的环境都对沈嘉礼的病体不利,唯有一桩事情可以让他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他和张家口过来的大鸦片贩子勾结起来,开始做上一项银钱滚滚的好生意了!自从日本人来了之后,大烟这东西已经是很能见光了,但是全部都由土业联合会垄断,鸦片仓库里站岗的也皆是日本宪兵。这样的好买卖,自然没有全让官家发财的道理,官土在明面上流通,私土就在暗地里交易。私人买卖烟土乃是死罪,想要既活命又挣钱,那就得向上找门路了。禁烟局、警察局,全能帮忙,鸦片贩子攀到哪边算哪边,反正哪边都有实权。沈嘉礼一边接受着鸦片贩子的进贡,一边从这生意中抽头,坐在家里便能发财。钞票的洪流席卷而来,将他那心田上的烦恼洗刷去了不少。再相见元旦过后,沈二小姐夫妇来访。沈二小姐自从嫁人之后,性情举止丝毫没有变化,只是妆容的越发浓重了,衣着越发摩登了。脚下踩着三寸高的高跟鞋,她风摆荷叶似的进了门,怎么看也不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旁边那西装革履的日本豆子在太太的容光之下,苍白退缩的几乎要凭空消失。并且总驼着背,仿佛随时预备着鞠躬。沈嘉礼万没想到二侄女会突然出现,非常惊讶的接待了这一对小夫妇——夫是个子小,妇是年龄小。沈二小姐给三叔带了一盒大英糖果公司出产的巧克力糖,权作薄礼。三叔收下薄礼,当众打开盒子吃了两颗,然后就理所当然的请小夫妇去共进大餐。沈二小姐自小就从三叔那里拿零花钱,所以此刻也不客气,带上她的日本豆子便跟随三叔出了门。这几人在汽车后排的座位上并肩坐了,一路闲谈,沈嘉礼才得知沈二小姐之所以骤然出现在北平,原来是陪着夫君走亲访友。在夫君看望了几位亲友之后,沈二小姐忽然想到自己在北平也是有个三叔的,故而不堪示弱,立刻揪着日本豆子前往沈宅。日本豆子被中国太太的美貌与身高所折服,也讲不得大男子主意了,完全听凭太太的尊意。在饭馆雅间里吃饱喝足之后,沈嘉礼当着日本豆子的面,向侄女问道:“淑仪,现在生活怎么样?”沈二小姐用手指夹着一根烟卷,从猩红的嘴唇里往外吐烟圈:“挺好的。”又向着丈夫一歪头:“他打不过我。”沈嘉礼看了她这个做派,暗叹一声,又问:“经常回娘家去看看吗?”沈二小姐满不在乎的答道:“回是回,但也不总回。懒得回去,家里乱糟糟的,也没人打扫,又冷。”沈嘉礼继续问道:“小淳怎么样?还是闲着?”沈二小姐一撇红唇:“大哥最烦人了,天天哭丧着脸,好像谁欠了他八百吊钱一样,还不理人。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谁怕谁呀!”沈嘉礼猜测出了沈子淳的境况,心里有些难受,就没再问。沈二小姐夫妇酒足饭饱,便在饭馆子门前向三叔告别。沈嘉礼在警卫保镖的簇拥下站在风中,目送二侄女两口子挽着胳膊离去。目光落在侄女婿的两条罗圈腿上,他那心情十分沉重,同时条件反射一般,忽然腿疼起来。他那腿上枪伤是早已痊愈的,等闲不肯发作,一旦发作,却是钝刀子割rou一般疼个不休。拖着右腿向前迈了一步,他觉着自己这是要走不成路,便让身边随从去指挥汽车夫,把车一直开到自己面前来。随从领命而去。正在此时,忽有两辆汽车一前一后的驶到一旁空地上停下,随即车门一开,下来了几位衣着华丽的人士。这几人有说有笑的向饭馆内走去,偏巧道路被沈嘉礼等人堵了个正满。双方迎头对了面,沈嘉礼并没打算让路,可是抬眼向前这么一看,他在人群中赫然发现了段至诚!他大惊,段至诚也是目瞪口呆。两人对视了一瞬,段至诚张了张嘴,显然是欲言又止;而沈嘉礼知道这人现在是招呼不得的,就连忙抬腿要走——不想那条伤腿现在不听使唤,他踉踉跄跄的向前赶了几步,脚下一个不稳,“咕咚”一声竟是跪在了地上。旁边那些警卫们见状,连忙一拥而上把他扶起来,满口里嚷着“局座小心”,随后一阵风似的把沈嘉礼送进了汽车里去。有人扶了车门,正要用力关上,哪知那段至诚忽然挤了进来,伸长手臂,一把将车门拉住:“你别走!”此言一出,周遭众人都愣了一下,虽然不识得段至诚的身份,但是看了他的形容,正是个贵公子的模样,便未敢胡乱推搡。段至诚趁着这个机会越发向前挤去,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下意识的在车门前弯了腰,极力的要同车内的沈嘉礼相见:“你别走……你下车!”沈嘉礼的声音传了出来,低而急促:“关门,开车,快点!”于是段至诚立刻就被警卫们很有分寸的架开了。汽车发动起来,瞬间便是绝尘而去。沈嘉礼知道段慕仁现在正像一辆装备精良的战车一样,火力强大,几乎是所向披靡。他不想成为对方的第一靶子,极力的想要避开锋芒。故而段至诚的出现,让他很觉烦恼。一溜黄烟的回了家,还没等他把气喘匀,段至诚乘坐汽车追过来了。段至诚今天务必要见到沈嘉礼。其实并没有非说不可的话要说,也没有非做不可的事要做。他只是在见到沈嘉礼的那一刹那五内俱焚,然后就心如火烧一般,迫切的要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哪怕是看完就走呢!他是段家大少爷,在自报家门之后,可以由着性子在任何地方撒野。沈嘉礼先是躲在房内不理会,后来听见外面大吵大嚷,像是要打持久战的样子,便怕这家伙信口乱讲,会将事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无可奈何之下,他皱着眉头拄起手杖,也没披上件大衣裳,急急忙忙的就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