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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要与他并肩,做那同路之人。

    

“但我要与他并肩,做那同路之人。”



    60.

    孟兰涧转身走入浴室,打开淋浴器,温热的水柱浇灌、拍打在她细腻薄嫩的肌肤,臀瓣上尚未消退的巴掌印隐隐作痛,孟兰涧在水帘中静默呆立半晌,她以为会有眼泪流下来,但没有。

    崇明一定会觉得她又犯了矫情病,在莫名其妙耍脾气吧?

    他怎么会懂呢?

    他总是这样一副君子端方、光风霁月的模样,成熟理智得让人心寒。孟兰涧不喜欢他这样,虽真诚却不热忱,衬得她就像个天真烂漫、尚在求索中的稚童。哪怕他抵入她的最深处、需仰仗于她的容纳与滋润时,交颈缠绵直至喟叹出声,孟兰涧在排山倒海的欲念中也无法忽视——

    在崇明的面前,她永远是低幼的。

    年龄差从来都不是鸿沟,真正困住兰涧的,是她无法与他势均力敌、令他平视自己的无奈。

    兰涧又想起在温泉山庄那天,关邵霄送来的果盘下其实压着两个安全套。兰涧端走果盘时并没留意,崇明回房发现后,玩笑般说了句,“怎么就连关邵霄也很怕你出国前会不小心怀上啊?”

    当下兰涧只是笑了下,没有接话。

    “也很怕。”

    就代表,崇明才是最怕她意外怀孕的人。

    就算关邵霄不知道他们俩联姻了,可是他们夫妻之间,崇明一味想着避孕,在兰涧博士毕业前不生孩子似乎对他来说,是默认的共识。

    兰涧眼下当然也丝毫不想怀孕生孩子,未来想不想生也不好说。但他用“怕”这个字眼,着实让兰涧心中埋了根刺。

    他就那么怕她怀孕吗?

    她孟兰涧当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按照以往的周期她今天确实是在经期,她经期来临前都会依次感觉到胸胀、腰背略微酸痛。今次胸乳已经开始隐约有了肿胀感,腰背还未酸痛,就代表经期会延迟些,但也快来了。

    她语焉不详地哄着崇明,故意要他在没有措施、又情意迷乱记不清她是否在安全期的情况下,刺激他内射。

    其实崇明前头说得都对,他被她激得直接进入,心理上带给她的快感确实比身体上要来得多,他要是不接着往下说,两人就那样对峙着,她最后也是会服软的。

    偏生他不识好歹,不给她台阶下,反倒硬是戳穿了她。

    兰涧恨崇明吗?

    怎么会不恨呢?她恨自己违背道德喜欢上了已经有女友的他,而他无动于衷也罢,竟然还开口要她去跟别人谈恋爱。最后被命运一番胡搅蛮缠,两人因缘际会成了夫妻。

    可成为了夫妻又如何?他是南军少将之子,她是北地高官之女,眼下联姻不过是长辈们为了稳定时局的权宜之计,这段婚姻以后会如何,是个未知数。

    因此,他们似乎从未讲过以后。

    而兰涧最恨崇明的,莫过于此。

    她决定要嫁给他那晚,不知跟秀云说了多少对两人婚后的设想。可惜那些类似的话,她至今都未曾从崇明口中听过。

    ……

    崇明在兰涧去浴室后,第一时间点开相册确认了她的生理周期表。鲜红的番茄酱涂满了今天的日期,崇明才知道,兰涧没有说谎。

    等兰涧出来后,他正想开口,却被她了如指掌的眼神和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住了所有后话。

    “放心,不是因为怀孕才延迟了。”

    崇明心中并没有松一口气的快慰,而是愈发沉重了。

    “崇明,今天是我不好,不该冲你乱发脾气,也没有提前告诉你我搬了座位的事。如果你觉得膈应,我可以去楼下游戏房睡……”

    “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崇明拉住兰涧,“但我对你,从来没有真正气恼过,更没有任何后悔。”

    孟兰涧对他这套说辞油盐不进,正要抽手,却听到他平铺直叙地说道:“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像刚刚那样吵架了好吗?”

    以后。

    孟兰涧终于听到解了自己心中症结的良药。

    ——就这么被他误打误撞的解开了。

    在兰涧意识到自己为了崇明那句“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而按捺不住喜悦的瞬间,脑中一闪而过的,是她在喜欢上崇明后,写给笔友的信里说的这段话:

    “我最近看书里说,当我们喜欢一个人,仿佛不彻底地贬低自己,就无从证明这份情感的高贵:把自己反复折叠,终至渺小,只求能嵌进对方生活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但我才不要卑微地喜欢他、靠近他,我会永远坦荡又敞亮地看着他,终有一天,他会与我对望,那个时候还喜不喜欢不知道,但我要与他并肩,作那同路之人。”

    兰涧座位的事木已成舟,崇明不欲再与薛享兜圈,但新来的专题生谭潇潇,他拒绝了薛享希望他能指导她的请求。薛享缠了崇明一个礼拜,崇明这次态度坚决丝毫没有动摇的余地,薛享最后只好自己亲自带谭潇潇。

    转眼到了三月,崇明给兰涧准备的题库她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所长那边要他去部队授课的内容也准备妥当。兰涧这学期只剩一门研讨课的学分,她二月底口头报告完一篇期刊论文,就不用再去上课了。

    崇明趁着春光尚好,便带着兰涧一起出差下部队上课。

    第一站便是卢家所有兵权里,重中之重的英勇营。

    兰涧还是第一次看崇明穿军装,藏青色的军常服笔挺威严,臂章上写着“英勇”二字。他没有佩戴军衔,兰涧问他到底有没有军籍,崇明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回答,“以前有,但是父亲升任总司令后,本该由我接手英勇营,我没有同意,如今的英勇营是我的兄弟代为营长。”

    这位兄弟,就是崇明的性事领路人——

    窦耀祖。

    窦耀祖亲自带队在林荫道两边站军姿,迎接未来的营长和营长夫人入营。

    看到穿着一袭月白色旗袍娉婷走来的孟兰涧,还有她身畔久违穿上军常服的崇明,窦耀祖不禁在心中感叹,“首长真是好眼光,凑成了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功德一件、功德一件啊!”

    窦耀祖与崇明夫妇二人短暂寒暄后,崇明轻车熟路地踏进了那间他曾来过很多次的阶梯教室。曾经他是端坐在台下的青年子弟兵,如今换他站在这间教室的讲台上,纵使他向来从容淡定,在讲桌前帮他测试简报笔的兰涧,还是看出了他似乎有些紧张。

    她掩在桌下的手轻轻握了下崇明,崇明看着她那身华贵精致的月白色旗袍,稳了稳心神。

    全场肃静庄严,崇明与在座所有军官行军礼,待回礼后他才脱下军帽,开始核物理与辐射防护的宣讲。

    “诸位,我是南麓大学核研所重粒子实验室的博士后研究员卢定岳,在我右手边的这位是我的师妹孟兰涧,她会担任我本次课程的助教。”

    崇明的手朝站在讲桌前控制简报的兰涧一比,台下响起了热烈规整的掌声。坐在第一排的窦耀祖缓缓在心中打出一个问号——崇明这是,没打算介绍这位师妹也是他夫人这事儿啊?

    “在开始正式上课前,我想请各位观察一下,我的助教身上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窦耀祖的心中打出了第二个问号——南大的高材生,都是这么上课的吗?

    兰涧也对崇明的切入点一头雾水。台下传来“蓝色”、“淡蓝色”的回答。崇明不紧不慢地举着话筒说到:“各位的回答都是正确,但是不精确的。”

    “在传统文化中,这种颜色称之为‘月白色’。因为古人认为月亮的颜色并非纯白,而是带着淡淡的蓝色。”崇明施施然走到讲台中央,接着往下说,“我想在正式介绍核物理与宇宙射线防护议题前,留一个问题给各位。”

    “从古至今,我们与古人看到的都是同一轮明月,那么月亮是一种发光体吗?”

    窦耀祖打出了今日第三个问号——他这个不学物理的都知道,月亮是反射太阳光才能发亮的,崇明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简短开场白后,崇明开始正式讲课。随着他由浅入深地讲解,众将士们纷纷被他所介绍的物理学基础与应用吸引,齐刷刷开始做起笔记。

    这堂课上了三个小时,中间下课五分钟,崇明喝了口水去厕所,都被一群朝气蓬勃的子弟兵拦下追着问问题。

    崇明看着一个个求知若渴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你们都还在纠结,月亮到底是不是发光体这个问题吧?”他垂头看了眼其中一人笔记上的公式,“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那么复杂,讲述完后半段课程的辐射度量技术后,我会为各位解答的。”

    重新开始上课,崇明的解答直至尾声才揭晓。

    “我想各位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我在一开始上课前,问各位的‘月亮到底是不是发光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吧?”

    “其实,月亮也是发光体。”

    崇明边说着,边朝孟兰涧的方向看去。她也正看着他,专注又入迷。

    “这个理论出自我们核研所一位老教授的恩师。教授认为散布在月球表面的陨石粒子,被宇宙中的质子击中后,在温度超过二百五十华氏度以上时,即可发光。这是因为在太阳照不到的阴面,月球表面的温度低至零下二百四十华氏度,当阴面转向太阳时,温度升高很快,于是在月球的阴阳交界面约有一百六十公里宽的区域内,月球本身是能发光的。”**

    “而我之所以在一开始就抛出这个问题,是想告诉诸位,科学的魅力与伟大就在于,它会一次又一次颠覆我们固有的、陈旧的认知,用精确的数据与变化的公式,带我们领略全宇宙的奥义所在。有了科学的理论与验证,我们所信仰的真理,才会与我们头顶的日月星辰、脚下的山川草木般,永存心底!”

    “我今日的课程到此结束,谢谢各位出席。”

    崇明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再次看向了静静注视着他的孟兰涧。

    而兰涧也在为他精彩绝伦的演讲热烈鼓掌。

    崇明此刻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汇聚成一句简短的话来——

    “我的兰涧,你也是发光体。”

    *出自吴晓乐的《可是我偏偏不喜欢》

    **文中化用的是核物理学家孙观汉教授的理论,改编引述自网络。

    @作者君:其实兰涧和崇明都是渴望与彼此并肩的人,但从崇明的角度来说,他一开始会这样想为的是核研所,而不是从感情的角度。所以他是不能对兰涧直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