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毛驴

    卫祯明怀里揣着那本天工开物从他老师家出来，一抬头，见天色尚早，便想着去市场上转转，看看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过几天他就要离开京城，以后没了季平做帮手，倒是啥都要靠自己来了。

    京城的坊市主要分为东西两市，西市大多为价钱较贵的东西，如古玩字画，胭脂水粉，成衣首饰等，而东市则更贴近百姓生活，米粮面油，工具用品，零零散卖者有，聚集成团销售者也有。

    卫祯明老早就一直想买一个代步工具。

    以前上大早朝时路途远的文臣坐轿，武将多骑马，他偶尔也掀开轿帘朝外观瞧，看的有一幅场景。

    那一道身影骑马而来，如流星飒飒，披深秋霜露，外罩银白铠甲，一手勒缰绳，一手执红缨枪，当得是英姿勃发。卯时上殿，禁宫外大道两边就已经围了一水的姑娘倚楼做捧心状，少年将军的受欢迎程度不知能羡慕死多少同僚。

    所以他一直幻想他能有一匹马，最好是那种纯色马，那一骑出去该多引人注目啊。

    就大昭朝普遍生活来说，一般作为代步的有马，驴，牛，骡子等牲畜。

    牛首先更多的作为耕地劳动用或者套上牛车，短距离行程驾驶牛车也是有的，不过卫祯明如果要买一头牛回去，坐着牛车赶路指不定啥时候才能到达南阳县。其次，马不用说，脚程快，长距离行驶最好不过，但是它贵啊，卫祯明摸摸兜里的银两，无奈扶了扶额头，这辈子他估计都养不起骏马了，还是下一个吧。然后是骡子，骡子大多数是公驴和母马生的，卫祯明还记得他第一次从农闲书册上得知这个消息时惊奇得不行，一度想出去寻找一头骡子来好好观瞧观瞧，后来事情繁忙也就忘了。这次买畜牲他又想起来了，定是要好好看这杂交的骡子长什么样。

    其实对于当官的读书人来说，他压根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牲口才是最好的，只能多看多问多想，这样总归出不了错。

    于是卫祯明脚步一拐直直去了东市，一个据说是最大的畜牲贩卖地，开始慢慢转悠着。

    他先找到的是卖马匹的地方，第一反应，有点臭啊，蚊蝇飞来飞去的，赶都赶不走，也是，货量太多且都聚这一块，就算每时每刻打扫也干净不了。

    放眼望去，马厩一排排了好长，马匹大多是战略物资零卖者少，卖家会在自己家的牲口前插个草标表示这一块是他的买卖。骡子厩、马厩、牛棚、驴厩前后排紧挨着，也有卖者是多种牲畜货物都有，放在一片好照顾，而且当朝廷派人下来收战马时抽样、查价、定标聚在一起也更方便。这些当然是做大买卖的商人办法，普通散户随便把牲口栓个柱子就能沿着当街叫卖。

    “来喽，众位伯乐往这儿瞧，看看咱家的马，明目有神，膘肥体壮，赛过陈将军的飞的卢！这马掌子打的，嘿，那就是关云长千里走单骑都不带怕！”

    卫祯明听着这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只觉得稀罕，卖个马叫得好都要编出各式花样来了。

    嗯，对了，陈昂陈将军就是拿下“禁宫大道最受女子欢迎”称号的武将，其坐下有一匹罕见的纯色良驹，世人笑称“飞的卢”。

    走过长长的马厩，卫祯明来到了卖骡子的地方。这骡子长的也无甚奇怪的，看着像集合了马和驴的两者特点，比马小点，看着还是没有马威风。卫祯明在一排骡子前看过来看过去，一边观察一边自己用手托着下巴煞有其事地评价。

    在旁边的卖家可看不过去了，这看着也是个穿袍子的面白文人，就光看不问不买？卖家立马就上去问了。

    “哎，这位书生可是要买骡子，可有相中的，小的给您说说？”

    “对，我是想买骡子，小生要回乡去，正好缺个代步的畜牲。”

    “您是一个人走么？”卖家上下打量了一回卫祯明，瞧着这书生年龄尚小，不像有家室的，但是也要问上一问。

    “只我一个人赶路。”

    “那就听我的，您呀选头小毛驴就够了。”

    卖家拍拍胸脯打了个保证。

    “这又怎么说？”卫祯明被卖家说得起了兴趣。

    卖家领着卫祯明往栓驴的地方走，边走边说道:

    “您看啊，您真要买匹马，且不说不好侍弄，光在路上颠簸颠簸几个月那谁受得了啊。那骡子大部分是行商拉货才用的，您又是独自一个人，没那么多行李，套辆车也不合适。毛驴不一样啊，轻巧好养活，什么草料都吃，不像马儿养得精细，您啊，就一路走着让它吃一路的草。”

    到了拴驴的位置，卖家嘴还不停，继续说道:

    “所以我说，买一头小毛驴是最好不过了。能学张果老倒骑毛驴，悠悠闲闲地赶路，随停随歇，一路寻点野趣留下几篇诗词那也是极好的。”

    卖家手里动作却是不停，解了几头毛驴的口嚼绳子让卫祯明自己挑着。

    “哈哈哈哈，你这卖家口舌忒巧，啥都为我想到，说得我都要心动了，”

    不多时，卫祯明便在卖家的介绍下相中了一头小毛驴，且看那头小毛驴，黑色毛背，白色肚皮，两耳阔，眼睫毛长，时不时呼嗤嗤打个响鼻，竟然还颇有几分神采。

    卫祯明看的心里高兴啊，这小毛驴是真不错！

    “你这毛驴长得可真好，要我说比那马都俊上几分啊。”

    “您说笑了，千里马千金难求，小小一个毛驴畜生可比不上马，我还听闻皇宫里还有人专门为御马画像呢。”

    什么御马画像，明明是皇上为了哄贵妃高兴，给贵妃的狮子猫狮子狗画了两幅画。知晓内情的卫祯明轻轻一笑，说道：“万事万物都有人喜爱，定然也有人喜欢你卖的驴，定然也有人愿意为你的毛驴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