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白菜

    这一天天未亮，外头还是雾蒙蒙的一片，卫祯明猛然间睁开眼，想起昨日里张全的叮嘱，过几天要移菜苗，需要先把地整个盘出来，盘出来干净松散的地块，才能把小白菜苗移过去。

    张全和李大娘专门陪着卫祯明去看了看他那几亩土地，大概是两亩山地，两亩好地，六亩肥力一般的中等田地，两亩的山地几乎种不了什么东西，中等地肥力跟不上需要揽上两年肥养着。

    “卫先生，你这地啊，一个人可不好种啊。”

    张全委婉地说道，给卫祯明比了比地契上划分的田地和现实中的大小，这位卫先生一看就不是个干农活的人，不过人倒是很好学，他说的有些田地事情卫祯明很轻松的就明白了其中关窍，但是卫先生也不说，只是拿眼观瞧各人百态，客气地请他细细讲解，娘亲告诉他这是聪明人的做法，深藏不露。

    卫祯明一直想让张全改口直接喊大名，结果这小庄稼汉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哪怕你住着茅草屋你也是识字的书生，再说你这名字也忒嚼嘴，我是叫不来的。还是叫卫先生吧。卫祯明没法子，只得顺了他的意。

    “卫小子，你回来得有些晚了，种粮食是赶不及了，这过冬的萝卜白菜倒还可以种，不如这两亩好地都种了菜吧，能吃一冬天呢。”李桂花抓起一把土，用手指捻了捻，接话道。“等过三天我家白菜间苗，余下的我让全儿给你送来。”

    “不过这几天。”李桂花接着笑了笑，打趣道：“卫小子可要加紧干活喽。”

    卫祯明看着大片大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也笑了笑。

    农家人早上饭没啥讲究的，卫祯明给昨晚上剩下的粥里添了一碗水，添成稀稀的米汤，上面蒸屉里放了两个馒头，一个锅坐火上，米汤好了，馒头也熘好了。卫祯明也没去屋里吃饭，直接在厨房全放在了灶台边，配的小菜是腌的酸豆角。他从古蓝村的那次集会上看到的，好家伙，卖家摆了一大堆，酸的，甜的，辣的，咸的，豆角，苤蓝，芥菜丝……各式各样的腌菜他装了两罐子全买回来了，可想着要一旬之中每天换着吃，反正一时半会他早上也没有专门做菜的功夫。

    卫祯明吃完饭，收拾好锅碗瓢盆，扛上锄头、钉耙，带上一块擦汗的巾子，提前给自己打了打气，不就是整几块地么，难不到他，向着农田开路！

    怎么说呢，真的走到了地头间。

    卫祯明放下锄头，望着眼前之景，觉得他这几块地还是能有些作为的，设想的挺美好。溪流底泥肥沃用来肥地，挨着溪流灌溉方便，等到来年开春他就找人依着《天工开物》所画所述做一个引水的水车和一条运水的竹笕道。若是能再避开水流从上沿的地方挖出一个深塘，夏养荷花也是不错。

    田地因为荒废了好久，有不少枯黄干脆的杂草，光靠人力拔草是不现实的，全锄了根想必也活不成了。

    卫祯明说做就做，踩在畦里，朝后一弯腰，背朝天，伏下身，双手使上力气，嘿了一声，一锄头下去，再一锄头下去，循坏了三四次，结果锄了没两步远，支着锄头站那里不动了。

    这土怎么那么硬啊，一锄头下去没啥效果。这要锄完这个畦子，不说他累趴下，这锄头也要崩了纹去！不行，他要重新想个法子。

    古时人农用机械不发达，常说“刀耕火种”，这刀耕就是用石斧，后来用铁斧砍伐地面上草木枯根朽茎，火种就是刀耕后用火焚烧，不翻地，利用地表草木灰作肥料，播种后不再施肥，一般种一年后易地而种。

    现如今这种倒是适合火烧的情况，卫祯明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先是用锄头顺着田埂划出一片空地，形成空旷地带，防止火烧起来后蔓延到其他地方的田地，随后回家取了火石，秋天天气干燥且有北风，星星之火即成燎原之势。

    火点燃，烧起来就快了，水火无情，噼里啪啦的声音炸出朵朵火星，视野之中赤色的火焰翻飞，火焰尖上风卷着热浪和灰烬朝人扑去，烤的人身都是烫的，但是人要跟着火势走，边走便用锄头砸灭乱窜的火星，要不然容易引燃别的地方。

    等到这两亩地全部烧完也没过多久，卫祯明拨了下眼前被火燎焦打卷的头发，火势着实不小，放眼望去，枯草化为黑色的草木灰，脚底下的土壤被烈火熏得松软，虫物也被烧灼干净。青烟散尽，这才开始用锄头重新锄地，土壤翻上来，草木灰翻下去，草木灰和泥土混杂掺和在一起，无形之中给土地施了一层肥。

    这种地讲究深耕，翻土一尺有余，疏通结块结节的土，之后是细作，钉耙耙细土质，杂石草根皆扔出去，平地起垄，垄与垄之间相隔一尺半，在垄顶中央开一指深的浅沟，小心沟的深浅，沟深了苗出不来，种子不发芽，沟浅了覆土不够，也不发芽，沟成了就可下种，白菜种子均匀地洒在沟当中，不用太拘泥于三个四个这样的定数，首先保证这一垄出苗率不断。待小白菜苗长出后还要经过三次间苗，那时候再固定长势较好一株或者两株作为培苗。种子播完后，盖土压实，底水不够及时在播撒完种子后浇水。

    一亩土地三个畦子，花了半天功夫才锄完一个畦子，卫祯明顺手修了修两边田埂，田埂长久未有人整早已塌平，可以用扔出来的土块和石块垒高，要超过垄的高度，修好后就能准备下次浇水灌溉，随后带着工具到小溪边，洗干净手和农具，回家吃饭。

    中午饭也比较简单，一个人吃，分量不多，蒸了米饭，一碗米，两碗水，恰好炒了一个家常菜，辣炒小白菜，用的是赤红色，形如小茄的辣椒，辣椒是从番地传过来的果子，南阳县当地人口味偏甜，不怎么吃这玩意儿，卫祯明在集市上看见有大胡子的商人卖便出手买了下来，京城冬天吃涮锅子时常用辣椒做调味品或者开胃菜的点缀，所以他对辣椒这种有奇特口味的植物一点也不陌生。小白菜是张全家农田间苗拔出来的菜苗，俱是刚长出来三四个叶子的嫩白菜，水灵灵的，绿油油的，扔了多浪费，农家人都是拿回去继续吃的，张全也给卫祯明送来了两筐。

    小葱切段，蒜切块，下油炝锅，炒出香味，再放辣椒果、小白菜，之后放大酱揽出颜色，等到煸出辣椒味，白菜叶也塌了下去，撒盐调味，尝尝咸淡适宜就能出锅。

    卫祯明在集会上买了一叠白瓷碗和白瓷盘子，俱是粗瓷，作为家常日用，现在他整个家里最高级的瓷器应该就是穆先生送来的一套茶具，瓷底奶白釉上彩，描着金边的杜鹃花纹饰，典雅又大方，可惜啊他也没有好茶去配，不失为一件憾事，所以这套茶具平日里都收进柜子里，他也不轻易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