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见大井,和一点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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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师兄未归。 景阳呆在洞府,专心休息修习。 第四日,景阳心想,已有许久不曾听见师兄温和讲故事的声音。 第十日。 景阳更加努力地修炼。 翌月,还是未等到。 景阳想,师兄过段日子该来找自己吃火锅了。 一年有余,景阳没有等到师兄,他出了闭关,离开洞府,方知环境变换。 这里不是青山,周围草木荒芜,没有人烟,更没有师兄。 师兄去哪了? 景阳不觉得难过,就算没有师兄的消息,他也知道师兄还在,师兄那般热爱青山、热爱世间,不会平白走了,师兄应当在某个地方默默注视着自己。 师兄常说修道之人不能只闭关,劝他下山历练,叫他领略人间风光,享尽世间烟火,恒实践,方立道心。 于是少年景阳决定下山,他用师兄送的阴木梳打理好乱发,收好师兄的笔记揣进道袍,提携一柄师兄送的剑下了山。 景阳心想,师兄是个有趣且追求有趣的人,那么他看到自己下山来找,也许会觉得很有趣。 找到师兄后,他大抵会拉自己去吃火锅,打麻将,乃至于学益州方言,景阳不喜欢这些,觉得这些无聊,可跟师兄在一起,他还是喜欢的。 景阳走过师兄笔记上记载的地点,他身上的青山道袍惹眼,青山强盛,但世间不乏对青山剑修怀有恶意之人,少年景阳不惧,他年龄虽小,剑法却高,往往一剑杀之,又记起师兄说要留一线底牌,便始收剑,冷冷淡淡地问一句,“青山何辜?” 活口不答。 “知道我青山太平师兄吗?” 这问话是他一路上想了许久想出来的,一定很有趣吧。 那人暴起大骂:“太平魔头该死!” 景阳皱眉,以剑斩之,还是未留底牌。 斩完后,他抱剑发呆。 他已经走遍了师兄笔记上留下的地点,还是没有找到师兄,接下来该去何处?回去,还是再找下去? 景阳很懒,懒到修道之时多再发呆,懒到只想修习。 但是那个人对他来说终归是不同的。 师兄现在又在做什么?又在想什么?他有没有在看着自己?有没有含笑在某处叫自己,不过自己没有听见? 景阳站起,提剑前行。 他相信自己能够找到师兄,到时候他就能问师兄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少年走得弯弯绕绕,来到云集镇时这里烽烟刚歇,来往者众多,似有大物隐居于此。 景阳走进一家熟悉的酒楼,点上鸳鸯锅,看着白汤烧开, 他长相俊秀,神情却木讷,看上去像是发呆。 良久,景阳熬到白锅烧干,方要起身,对面的坐椅上忽得出现一个人。 气息很熟悉。 景阳猛地抬眼,随即又失落下来。 那人容貌好生漂亮,坐于此处将似要将镇中群芳艳压下去。 景阳瞥了眼,不是师兄,便收回视线。 “你在找人。” “对。” “你在找师兄。” 景阳忽然抬头。 井九平淡地说道:“你刚来我就知道了。” “你是谁?” “我是你。”井九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师兄死了,我杀的。” 话语刚落,锋寒的剑光迎面而来,井九挑眉,手指微动,便将刺过来的银剑钉在掌心。 两人的境界太大,出剑挑衅无异于送死,没有人比井九更了解自己有多怕死,他时有顾虑,但这一剑却是毫无思考之下被使出来的。 “我怕死,我不会为谁拼命,更不会为一个死人拼命。” 景阳面无表情,神情漠然,手掌压剑而来。 井九说道:“他想的太多,做的太多。” 他抬指将那柄颤抖的不二剑甩落。 景阳后退一步,默不作声。 井九想了想,说道:“他没错,我也没错。只是他挡了我的道。” 景阳问道:“什么?” 井九说道:“他教给我的飞升阵法是错的。” 景阳站定在原地,好似又开始发呆。 良久,景阳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相信你。” 景阳说道:“我没有亲眼看到师兄死去,说明他还活着。” 井九说道:“没必要。” “大道独行,我一人即可。”井九说道,“你就是我,我很懒,我知道以后就不会找他。” “我还有很长的时间,还会遇见很多人,我不孤独。” 景阳听了,良久无言,少年捡起落在地上的剑,沉默片刻,独自离去。 …………… 景阳从梦境惊醒。 有人照旧撬开洞府门进来,满眼笑意,问道:“小景阳,帮我杀人。” 景阳看过去,嘴唇翕张,愣愣的,说道:“师兄。” 太平歪头,笑道:“小景阳,你闭关闭傻了?” 景阳摇了摇头,抱过来,搂住太平的手掌微颤。 太平怔住,稍后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难过什么?” 景阳仍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难过。” 他只是有点想师兄。 教师弟喝酒 初春时节,天光峰景致上好。 少年太平捡起一枝新芽,见师弟抱着剑看过来。 景阳说道:“师兄,今日练习何种剑法?” 太平歪头看他,微笑道:“不练了。小景阳,陪我去喝酒好不好呀?” 景阳在原地不动,好似将要摇头,又迟迟没有拒绝。 少年太平穿着一身红色的道袍,他低头将木枝晃在景阳的眉目间,仿佛春花欲燃。 “师弟。”他笑得极为狡黠,捉着景阳的手臂,不容抗拒,“前些日子我刚从山下带了壶酒来,春江水暖,恰好时机。” 景阳抬头,面色沉静,说道:“剑律要罚。” 不管是怎般带上来的,都不合规。 太平支着下巴,微笑看他说道:“天光峰,管不着呐。” 景阳被他抓着手带过去,先前不甚情愿的步伐也慢慢变得主动起来,跟随在师兄身后。 太平取来酒,两个少年坐在槐花树下,清风拂来,白花缀露,酒气飘香。 景阳不喝,他看着师兄喝酒,此时他手中还抱着剑,显得木楞,太平看他笑意未了。 “师兄为何发笑?” 太平取新枝沾酒,芽苞入酒,后又点到景阳唇角。 景阳愣住,他握住木枝,抬眼看向师兄。 太平笑起来,说道:“小景阳,你就这般看我喝,不觉得无趣?” 景阳想了想,摇头。 太平收回枝桠,他抿下一口酒液,脸庞被染得熏红。 “我笑景阳你有心跟我来,却不尝尝酒液滋味。岂非得来无用?” 景阳不解,将要询问,却见师兄凑近来,渡过一口酒。 好似无心,又像是有意。 景阳不避,被太平扯住袖口,酒意扑面而来,喂进他的口中。 太平眯眼,眉头挑起,问道:“何种滋味?” 景阳平静说道:“无滋无味。” 太平摇头叹气,他站起来,伸了懒腰,随手将酒壶一抛,酒葫芦撞进景阳怀中。 景阳眨着眼睛,从后面看他,半晌,见师兄从袖中摸出一只竹笛、缓缓吹起。 春风得意,人正年少。 景阳抿了抿唇,心想那酒酿还是有滋味的。 关剑狱! 三百多年前,那年人族与雪国在兰陵雪原发生一场大战,柳词带着九峰强者尽数去援。冥师从卷帘人处查到某些秘密,得知太平真人被镇压于上德峰剑狱深处。 当时青山强者尽出,冥师测算天机,得知景阳真人正于洞府闭关,恰好时机,遂帅部属来救。 谁料冥师刚入青山,便惊动了四大镇守。 青山镇守同时醒来,自然不凡,景阳真人破关而出,冥师及其部下还未进入上德峰,便被一剑拦住。 冥师的师父太平真人尚且不是景阳对手,冥师更不能敌,只见数道森冷的剑光劈来。 美人如玉,剑气如虹,一剑斩空。 冥部弟子不堪一击,道道剑光纵横下,血rou飞溅,尸首分离。 冥师被那道剑光斩落,险些也丧命不二剑下,只得匆匆逃离。 景阳真人一剑退敌,更是斩杀数百名冥部弟子,却是连他们的尸体都未看,便收剑走向上德峰。 上德峰阴冷,景阳平常不来,他今日见了冥师,从对方口中听了“太平”二字,又突然想来了。 他站在石洞最深处,望向一口井,井底黑暗,却是通往上德峰峰底,剑狱。 景阳自井口落下,同星光一道,飘落至剑狱入口。 尸狗肯定已经发现他了,他心想,抬起头,望见一双睁开的眼睛。 尸狗的眼神很平静,景阳朝它点头,转身走进了幽暗的通道。 道路两旁关着邪修、妖魔,景阳的境界很高,敛了气息后,没有惊动他们。 先前是一段深幽森冷的通道,而后道路渐宽,直到变成一个大厅,明灯高悬,敞亮了很多。 景阳盯着自己的右手边,那有间孤零零的囚室。 囚室的外面密布着凌厉锋寒的剑意。 那是全大陆最可怕的剑意。 那是景阳亲手布置下的万里冰封阵,为了镇压他的师兄太平真人。 剑意威力不减,若是有人靠近便会被撕成碎片,而他的师兄也还在那间囚室中。 师兄现在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 他想逃出去,继续他的大业吗? 景阳的眼神渐冷。 师兄,剑狱能关得住你吗?他心想,我是不是该直接把你杀了。 他看了许久,迟迟没有进去,连这些问题的答案也不清楚。 景阳转身,呼出的气中带着轻不可闻的话语。 “师兄,我下次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