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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有两把剑。 一把名弗思,一把唤不二。 如今这两把剑悬在他身侧,直直对着苍龙,却没有出剑。 并非是不忍,而是景阳想到了师兄笔记上的话语。 是的,若是强闯的话,冥皇必然会葬身镇魔狱,死亡虽是一切的归宿,也是自由,但是景阳很不喜欢死,而且师兄应该也不喜欢。 所以师兄才会在笔记上留下那个阵法。 在太平真人“被关进剑狱”后,景阳真人便看了他的笔记,自然知悉笔记上的阵法。 虽然对阵法了解不多,但他经受过师兄的指教,知道这阵法是用于破除冥界功法修习的障碍——当年冥皇被关押在镇魔狱后,为了削弱冥皇的实力,镇魔狱中必然会有一种力量来侵蚀以冥部法而成的修为。 所以在对苍龙出剑之前,景阳先是照着笔记上所写的,以血作阵眼,画出一座阵法。 他点头,示意冥皇站到阵法中央。 冥皇眼神微动,似乎是认出了这是什么阵法:“这是我当年与太平说过的想法。”他看向景阳,神色莫名,“你怎会知道?” 景阳说道:“他教过我。” 冥皇忽地嘲笑出声,“原来如此。”他没有再说。 冥皇身上有关冥部功法的限制刹那间解除,如同冥河般的气息骤然爆发出来,飘向了苍龙,也飘散在山谷中。而那个已经生效了的阵法,却没有消失,作为阵眼的血液忽地飘升至空中,幽幽向着苍龙而去。 苍龙原是在嘶吼,此时它却无端地感觉恐惧,竟然下意识后退。 然而血液比它想象得更快。 龙鳞触碰到了血珠。 以血珠为阵眼的阵法轰然炸开,竟与当初麒麟被灵气反噬后的反应相差无几。 苍龙仰天嘶吼一声。 整个镇魔狱都震荡起来。 ...... 皇城忽然下起雨。 这个时节不该有如此大的雨。 豆大的雨水自天空降落,冲刷掉地面的血迹。 新任神皇怔怔站在太常寺中,看着轰然塌陷下去的地面,其间露出的空洞深不见底。 神皇的身边,监天司的各位也都不说话,都是沉默着,不作言语。 很久以后,神皇才慢慢开口:“去找皇叔。” 他的神情很凝重。 这般动静,怕不是景阳真人和苍龙打起来了? 他们两个谁占上风? 这个问题不用思考,随便去问朝天大陆的谁,就连孩童也会回答,是景阳真人更强,那必然是景阳真人占得上风。 果不其然,监天司的诸位派人看了那空洞一眼,便看见了一具趴在地底的龙尸。 只是龙尸并不稳定,似乎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神皇直觉不妙,立刻让监天司传话给景阳真人,命他快些离开。 景阳真人挑眉,他自然知道要离开。 然而并非不想离开,而是他被阵法困住了。 那滴血液能够困住、乃至杀死那条蠢龙,也能暗算到景阳真人。 景阳其实并非完全没有防备,他只是想,师兄写下那本笔记的时候,还没有发生那件事情——他没有把剑刺进那人的胸口,所以那时候师兄不会想着杀他,也不会恨他。 但是显然,这以血构成的阵法,显然是那人不怀好意的研究成果。 景阳回头,他看了眼冥皇。 冥皇的脸上没有很多嘲弄的意味,只是了然。 景阳说道:“你当初和师兄商讨了什么?” 冥皇说道:“冥部的阵法,若是一步有错,便会反噬施术者。你那阵法是错的。”他是冥皇,自然很早便看出来。 冥皇说道:“你说他与我是顺势而为,那与你,不也是顺势而为?” 景阳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过了许久,他低头看着阵法,想了想,觉得自己需要正视那个问题了。 苍龙的尸骨慢慢膨胀开来,片刻后那其中蕴藏着的爆裂灵力便会炸开,所以—— 景阳想到,那人想要杀死他。 “......” 这其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但若是被提醒过,看见眼前发生的事,其实,师兄有这个想法也不无可能。 ...... 阴三坐在屋檐下。 雨水顺着屋檐滑落,打在了玄阴撑起的伞间。 雨珠击打伞面发出的声音极为好听,于是阴三闭眼在雨中倾听起来。 就连雨水溅在地上、润湿了他的衣角也不在意。 过了许久,阴三忽地睁开眼眸,他淡淡地笑了下,从容地对着玄阴说道:“时间到了,带我去太常寺吧。” 玄阴仍有些犹豫:“真人,若去太常寺,会遇上景阳,您真要过去杀他?” “是啊。”阴三笑着说道。 玄阴的声音冷下来,他的眼神也冷下来:“但我真的打不过啊。” 阴三很无所谓:“我没叫你出手啊。” 阴三说道:“能躲过我青山剑阵的遁剑者,还怕景阳?还怕那中州的两小儿?” 玄阴很认真地回答道:“嗯。” 阴三笑起来,像是哄一条狗:“你带我过去,不会死的。” 玄阴说道:“但是真人,你现身在世人面前,可真的会死啊。” 他说得颇为真情实感。 阴三站起来,他踮起脚,摸了摸玄阴的脑袋:“我没有那么怕啊。那么——” 他歪头看向玄阴,问道:“你再怕什么呀?” ...... “景阳真人,请快些离开。” 监天司的人话方说出,忽地又是一道白光夹在暴雨中,疾驰而来。 白光斩断了雨丝,触及到了那位监天司官员的脖颈。 他连一声惊呼都未发出,脖颈便血流如注,整个人向下倒去,最后死亡。 此时,地上的太常寺中,神皇一行人看见了另一行人。 中州派的白真人今日在果成寺处理事务,没想到这时候,她也来了。 白真人来,也是因为收到了一封信。 先前莫姓修士自刎以解除奇物的封锁、致使麒麟因灵力溢出而自损修为已然是太平真人的手段,而太平在中州的手段并非只有这个,她皱着眉头,想起了另一封“信”。 那名入驻中州的散修,疯疯癫癫地爬到了麒麟的所在,游道子、她一贯很少记住不起眼的人名,如今却想起来。 游道子带的话也很简单。 她要在这个时间、来到这个地点。 因为太平真人将要现身。 这是个很古怪的说法。 想起来时,白真人的脸色也不由变化,太平真人离开剑狱已是私底下明知的事情,而如今太平出现在此处。 似乎只是为了说明一点。 他是被青山的内鬼放走的,准确而言,他是被景阳真人放走的。 白真人的感觉有些不好,自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扯上那两对师兄弟的事情,对于中州都不是好事。 也是此时,一道笛声幽幽响起。 旋律并不是白真人熟悉的,却是景阳熟悉的。 听到那声韵律的时候景阳抬起头,冥皇也抬起头。 景阳说道:“有段时间,师兄坐在崖畔,常吹这首曲子。”他没有说,那时候的师兄看起来很孤独、也很落寞。 景阳也没有说,那时他只是站在远处听那人吹的曲子,看那人的背影,并没有上前去问师兄为何心情不好。 冥皇的眼中露出很多怀念,他说道:“是冥河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