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渟洄 下 (默强,欣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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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冻车厢尽管包裹着厚厚的保温层,可隔音效果却不是专业的,至少唐小虎坐在副驾驶上,还是能听到后面传来微弱的捶打声。 “默哥,这……”京海的晚上都偏凉,海风一吹唐小虎一个激灵,他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心跳得砰砰作响。 漆黑的土路上只有冷冻车的前灯,老默木着脸地盯着面前坑坑洼洼的地面,吐出两个字:“别问。” “哎。”唐小虎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他立刻闭上了嘴,缩着肩膀老老实实地窝在副驾上。可是身后的动静让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安,瞟了几眼老默似乎只专心致志地开车,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唐小虎偷偷摸摸地掏出手机,靠身体挡着光,给高启强发了个信息。 唐小虎那点小动作自然躲不过老默的眼睛,他也大概能猜出来,老默把眼睛转回前方,对唐小虎的通风报信视而不见。 车在土路上开出去好长一段,快到地方时老默甚至关了车灯,摸黑往最幽暗的深处开,唐小虎抓紧了车顶上的把手,睁大了眼睛也看不清前面到底有没有路。在看到隐隐绰绰一个小树林后,老默熟练地停了车,他跳下驾驶位,从座椅背后抽出两把铲子,又拎出一个不轻的塑料袋。驾驶座位置很高,唐小虎能看到老默用力跺着脚往前走了几步,在踩到什么松软的地方后,扯住地上的植被掀起来,露出下面一片更深的洞。 “下来。”老默背对着车,对唐小虎招了招手,过了一会听到关车门的声音后,他从腰包里掏出两副手套,向后递了一双说:“先接着挖,最好能挖到三米,不行的话至少也要挖到一人多深。” 这要是还看不出来老默要做什么,唐小虎就真是个傻子了,他戴上手套捡起地上的铲子,探头望向已经挖了快一米五深的洞问:“这,这不会让人发现吧?” “不会。”老默把塑料袋小心放到一边,唐小虎听出里面分量不轻,他看着老默一撑坑边跳下去,利落地开始掀土:“我都摸过了,这地方偏,没人发现。” 那坑一看就是挖了一大半的,看来老默已经盘算了很久,既然今天叫上他来,唐小虎知道那就是这事非做不可了。他捏了把兜里的手机,咬咬牙也跟着跳了下去,就这么埋头挖了半个小时,唐小虎才趁着休息喝口水的时间开口问:“默哥,那里面的人,怎么得罪你了?” 老默直起腰,把铲子插进松软的土里,他仰起脖子正好和地面齐平,透过层层杂草穿过来的是遥远且刺眼的灯光,但是光线是暖的,像是照过来的两把热切的火。没去看唐小虎,老默直直盯着远方:“等阿强来了,你就知道了。” 高启强的车停得很近,老默早就爬出坑在一旁等着,见高启强到了,在他还没开口之间便先说道:“把灯关了。” 高启强依言给车熄了火:“小虎呢?” “强哥。”唐小虎在坑底挥了挥手,然后避着老默的视线继续挖着土,掩耳盗铃地装作对高启强到来的缘由一无所知。 “到底怎么回事?”高启强拽着老默到另一侧,低声问他:“里面是什么人?” 老默笑了笑,脱下汗津津的手套掸干净了上面的土,才给高启强戴上:“那几个可算不上人。” “几个?”高启强很快抓住了重点,只是不待他再问,老默从腰包里掏出钥匙,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冷冻箱的门。 里面没货,所以老默也就没开制冷,不过冷冻箱本身除了制冷就是隔温,所以一打开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还混合着刺鼻的尿sao味。车厢里没有窗户,车也没发动,狭长的空间里一丝亮也没有,高启强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到有什么东西“呜呜”地叫着,像是野兽一样。 皱着眉头正想分辨,只听见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动作很快,高启强还来不及反应,一个身影就向他冲了过来。只是老默的动作更快,他把高启强往后护了一把,抬脚对着那个黑影就踹了过去,那东西砸在金属的车箱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被掩盖的哀嚎从黑暗中传出,高启强眯着眼睛想仔细去看,这时一束亮光从身侧射出去,直刺在倒地的那人身上。 光线慢悠悠地在车厢里转了一圈,高启强看到里面被绑了两个人,一个被捆得严实手脚都缚在身后,嘴是还贴着块胶带,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另一个虽然手还绑着,但脚上的绳子已经松脱了,这时候正瞪着一双眼睛,拼命的从喉咙和鼻腔里发出闷叫。 高启强愣了愣,忽然认出了那两个人,是徐江的手下。 心跳蓦地快了起来,高启强不知道自己的手已经紧攥成拳,原本平静的脸在柔和的月光下变得青白,看上去像是从荒坟野地里钻出的鬼一般。老默向他走近了一步,用力捏了捏高启强的手腕,好让他放松些。 “我打听了,就放出来两个,其他几个还蹲着呢。”老默没管那个倒在脚边的人,而是几步走向那个紧闭眼睛像是死了一样,僵直地躺在里面的人,一手用力拽住他的后脖领,就把人拖了出来。 那张汗湿的脸被手电筒的灯光似乎照得变了形,但高启强认得那张脸,他正是徐江手下带头的那个。 “放心,我都记得,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从腰包里掏出一个用报纸裹着的东西,等拆开了高启强才发现那是卖鱼的那把刀,老默让他握在手里,拍拍高启强的肩让他和自己一起并肩蹲下去。拽起地上那人的头发,老默的右手握着高启强执刀的手,他们隔着一层手套牢牢地嵌在一起。 “你还记得你教我杀鱼吗?”老默的侧脸贴着高启强的耳朵,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这和杀鱼很像,不过是从喉咙割下去,从左往右用力一划,刀先会割断静脉,然后是动脉,在中间的时候会划开气管,这样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原本瘫软如泥的男人听见老默的话猛得睁开眼,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爆发出决绝的愤怒,积蓄的力量做好了拼死抵抗的准备。只是老默早有预料,左手的手腕往后一扽,那男人被迫扬起脖子,他只觉得颈间的皮肤一凉,很快那里又变得guntang。 高启强看到老默把着他的手,自己几乎都没怎么用力,只是轻轻一挥,无穷无尽黑色的液体涌出来,活人就变成了一个被戳破了的水袋。老默冷冷地看着还在挣扎的男人,漠然的眼神和在看一条被开了膛的死鱼没有区别,尽管鱼身还在抽搐,杀鱼的都知道,那东西已经死透了。 “咚”的一声,老默松开那男人的头发,人动脉里喷出的血又汹又急,老默用袖子帮高启强擦了擦脸,把他往后搂了一点,扶住了有些发抖的躯干。 “杀人和杀鱼都一样,如果从肚子上一路划下去,他的下水照样会流一地。”老默虽然不知道人死前最后消失的感官是听觉,但是在微弱的灯光下,能看到那人越来越恐惧的脸。捏紧了高启强的手,从他手掌里接过那把刀,老默问:“怕吗?” 割开活人的喉咙和勒死徐江的感觉截然不同,高启强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四肢冰凉浑身发抖,眼睁睁看着在脚下消失的生命,又觉得他现在的这个状态,也不像是害怕。转过头望向老默,高启强什么也没说,他的呼吸依旧急促,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会怕呢? 不知怎的高启强笑了一下,他虽然不喜欢杀人的感觉,但他深爱掌控的快感,用权利让人屈膝,和用刀枪逼人臣服,说到底是一样的。高启强虽然没上过什么学,不知道现在是肾上腺素让他战栗,是多巴胺在让他颤抖,但他知道,他不是在为死亡而兴奋,而是在为驾驭他人而高潮。 他可怜吗? 此时此刻高启强兀自想到那些人对他做过的事,或许没有他们,他根本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不会咬着牙去伺候陈泰,也不会去对嘲讽他是婊子的人笑脸相迎。 但是哪有可怜人能如此轻易的握着他人的性命呢?哪有可怜人能光鲜亮丽的活着,不用挣扎于生计,不用焦虑于未来呢?哪有可怜人自己向权利漩涡的中心涉水而去,还自得其乐呢? 他当然不可怜。 高启强笃定地想,如果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那他走到现在才真是个笑话。 隔着粗糙的手套,高启强用指背抚过他用了多年的杀鱼刀的刀背,顺着沾了血的金属向上,一直摸到老默的手。他摘下手套,塞进老默的怀里,伸手拉下老默的脖子,失去血色的嘴唇只有凸起的唇珠碰在老默的嘴唇上,高启强湿热急促的呼吸钻进老默的嘴里,他说:“动作快点,早点弄完了,我要你回去cao我。” ******************************************************************** 安欣带着陆寒从会议室走出来的时候,正好跟高启强打了个照面,他急匆匆的脚步顿了一顿,在见到高启兰拽住高启强的胳膊后彻底停了下来。 “高启强。”安欣转身退回去,撑着会议室的门冲高启强说:“你进来。” “安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高启盛率先站出来,挡在高启强面前:“我们高家可是受害者,你怎么掉过头来找我们的麻烦?” “阿盛。”高启强反手拦住了高启盛,让他扶着高启兰,施施然地往会议室走:“我们有义务配合警察工作嘛。” “哥……” 高启兰拉着她哥想说什么,可安欣没给她这个机会,他把高启强让进会议室,挡住也准备进来的陆寒说:“你在外面看着,谁也不能放进来。” “啊?”陆寒还在想这符不符合规定,就被安欣一个门板差点拍在脸上。 相顾无言地坐在会议室的两端,高启强只看着自己交叠在一起的手,安欣舔着干涩的嘴唇,目光也落在对面圆润整齐的指甲上。 那双手短粗有力,一看就是干活的手,然而被主人养得很好,皮肤白晰细嫩,十个指甲只比指尖多出来一条白线,看上去无比干净得体。右手腕上系着一条不细的金属链,左手腕上戴着一支黑色皮表带的手表,把高启强整个人都衬得贵气了起来。不过安欣知道,那曾经也是双粗糙的手,上面的厚茧摸在皮肤上,让人发痒发疼。那双手刨过土,抬过货,杀过鱼,撑起了一整个家,只是如今不知道掌心里攥着的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迟迟不肯松开。 安欣摆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他似乎是想去摸一下高启强的手,看他的血rou是不是也如金银一般冷到彻骨。 “今天死的人叫李青,莽村的,也快三十了,就这么死了。”安欣对着高启强无动于衷的脸说。 “莽村的怎么了?”高启强皱了皱眉头,不理解安欣这种毫无节制的爱心,他忍着怒气说:“难道他不该受罚?难道就该小兰出事?” “他智力有点问题,人也冲动易怒,一直吃药控制着,但这都不是他犯罪的理由。”高启强听了这些话眉间的皱纹松了些,然而安欣接着说:“但他也罪不至死。” 高启强怒极反笑,他知道安欣本就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当初在旧厂街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帮自己。可现在这事落在了他人头上,高启强心里多少不是滋味,他点点头:“安欣,是不是他的死你也要算在我头上?” “不。”安欣这才抬起头看向高启强的双眼:“我的意思是,他一个人绑架不了小兰。” “什么?”高启强眼角快速抽了一下,他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高启兰说她被捂了乙醚,什么都记不得了,但她只记得绑架她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劫持她的李青。”安欣颇有压迫感地往前倾了些:“高启强,我知道你要干什么。” 所有的事在高启强的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他垂下眼睛靠在椅背上,思绪清晰地说:“呵,调查抓人是你们警察的事,现在人都死了,我就是个小老百姓,能做什么?” “这事和莽村的工程脱不开关系,你我都心知肚明。小兰被绑架这案子,一个人做不了,说不定连李青都是被胁迫的。”安欣接着说:“因为徐瑞的案子,我和李青打过交道,他人不坏。我不瞒你说,回来的时候李响也说了,他是从小和李青一起长起来的,今天这事要是没有人策划教唆,鬼都不信。” 听了这话高启强的抬眼扫了一眼安欣,见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眼睛,就等着对视的这一刻:“你如果不是想要自己动手,为什么要叫高启兰撒谎?” “安欣。”高启强再不躲他的眼睛,他一字一句地问:“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高启强是个连亲兄妹都要利用的畜生吗?” 这两个掷地有声的问句里确实没有半点虚假,安欣做了这么多年警察这点还是能分辨的,他舒了口气,缓和了声音说:“老高,我不是这个意思。” 用力眨了眨眼睛,高启强觉得里面酸涩的厉害,他撇过头不再去看安欣,而是盯着墙上的标语出神。高启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着安欣就容易失了分寸,他想也许是他那些早年间放不下的东西在作祟,明明觉得已经忘到天边去了,然而真对着安欣这张脸,他还是容易控制不住。高启强捏着眉心,强打起精神清了清喉咙,转过头对安欣说:“莽村的项目我们公司立了项,我和他们也是正常谈合作,徐瑞的事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和我有关,今天的事我也是单方面的受害者。” “安欣,你告诉我,我在这件事上到底有什么错?!” “这就是个无底洞!我不想你越陷越深!” 安欣难得扯着嗓子和高启强对着喊,他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稍微平复了下心情:“高启强,现在抽手还为时未晚啊。” 这么多年了,他们俩默契地躲着对方,早就忘了正常说话是个什么样子,不过就算这样,高启强也觉得这比平时两人不死不活的交谈来的痛快。 可是痛快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总归是两条路上,背道而驰的两个人。 安欣站在会议室的日光灯管下,那一整块和天花板连在一起的灯罩,把整个房间都照得雪亮。高启强怔怔看了他半晌,想到那晚安欣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脖子上还挂着吊胳膊的绷带,冲站在幽暗巷口的他喊:“老高!” 如今却再也找不回当年情状了。 高启强也站起身,他习惯性地理了理西服,扣上扣子,抹平了外套上褶皱,他沉声说:“安欣,我是商人,是建工集团的总经理,我要是抽手了,这也不做,那也不做,我手下那么多人吃什么?你说的容易,除了这个莽村,还有其他千千万万个莽村,难道谁骑到我高启强头上来,我就只能忍着吗?” 高启强和安欣错身而过,他的脚步停了停:“还是我只能被躺着打到一身血,连还手都是错的。” 安欣想到那年的大年三十,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猛跳了一下,抽得他肺管子生疼。 这一瞬间,行动比思考更快,安欣拉住高启强的胳膊,没想到竟然把他拽了一个踉跄。扶着高启强的肩膀,时隔这么久安欣再一次这么近地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通过他清明幽深的瞳孔,看向另一个朦胧的高启强:“老高,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