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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周瑜明显心不在焉,吃得很少。很快就说吃好离席,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钟夫人正准备去儿子那里谈心。有家人来报:“蔡郎中携夫人到访府上。” 周异一怔,他虽然知道蔡邕才名远播,却和他没有深交。只是迎来送往的礼仪罢了。 吩咐打开府门迎接,也让夫人陪座接待蔡夫人赵氏。到了正堂。宾主落座寒暄。 “周公身为洛阳父母官,邕甚少来问安,实在有愧。” 其实蔡邕虽是司徒掾属中的郎中, 却也和洛阳令的地位基本同级。他这么说分明是自降身份的客气。 “哪里,蔡郎中的才名天下闻名,周异常常想去向先生讨教琴技书法,无奈俗务缠身。。。不得闲暇。” 周异客套着,心里在想他来有什么事? “周公,咱们就有话直说了。邕这里有一件东西,不知是不是府上之物?” 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方丝帕。 周异和钟氏立刻就认出来了,这是阿瑜满月就带着的从伯父周忠送的和田玉玦。本来没有字,在阿瑜入鸿都门学时,特意请来能干的玉匠在此玉玦上刻下了“怀瑾握瑜”作为铭记。相当于是阿瑜的贴身之物。以为今天阿瑜打架落在了官学,怎么会到了蔡邕手里? “蔡公,小儿无赖,在官学打架,这祖传玉佩怕是那时弄丢了,多谢蔡公亲自送来。“ 周异知道这绝不是蔡邕夫妇来府里的原因。若是捡到了玉佩,只差个下人来送还即可。 蔡邕打量着周异和钟夫人,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说:”周公,贵公子满岁那年抓周礼,老夫也在场,小公子确实漂亮无双,看得出将来是个翩翩佳公子。只是。。。这稚齿之年,就将祖传玉玦送给小女娃儿。。以后怕真要交换信物之时,到多有不便了呢。“ ”阿瑜。。。将祖传玉玦。。。送。。给了谁?“ 钟氏夫人心里觉出了不妙,惴惴不安地问。 ”我家昭姬,这两天一直把此玉带在身上,晚间入睡放于枕下,爱若珍宝。据官学里的学童讲,今天这场打架也和此玉佩有关。我家小女不懂事,冷落了其他同窗,只对送她玉佩的周公子青眼相看。杨修,蒋干他们都不高兴了。“ 赵氏夫人嫌丈夫吞吞吐吐,径直竹筒倒豆子,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把阿瑜叫到这里来。“ 周异的脸色不好看了。冷言对下人吩咐。然后站起身来朝着蔡邕夫妇深深施礼:”蔡公,下官家教不严,以至于不肖孽子做出非礼之举。下官一定严加管教,绝不会再有此类事发生。下官夫妇给蔡公,夫人和女公子赔礼。“ ”啊。。周大人多礼了。蔡某今天前来,不只是送还美玉,还因为小公子说出蔡某新改了曲谱。小公子这样的年纪有如此耳力,令蔡某惊讶而且惊喜。贵公子若肯于雅乐上琢磨,定能成为一代宗师。“ 蔡邕说的是实话,赵夫人不相信有孩童比自己女儿还有乐感,故而想来周府亲自测试一下。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从画堂前的回廊而来。 当那个小小的白衣身影出现在光影中,蔡邕不觉露出了微笑。 这是一个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的小童,一身白衣,腰系锦带。带钩空着。他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地被乳母拉着手往前走,不是回头张望。脸上有些惶恐。看上去像是知道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不安。和早上那果敢出手,暴揍同窗的勇武男孩儿判若两人。 “阿瑜,你过来。”周异的声音很严厉。 周瑜拖着脚步,眼睛瞧着脚尖慢慢腾腾地来到正堂前。 周异正要让儿子和蔡邕见礼, 周瑜已经朝着蔡邕夫妇长揖到地,十分的规矩恭敬:“周瑜拜见蔡公大人。” 他礼数周全,态度谦和尽显世家大族的家教。 “小公瑾,你为什么送祖传宝玉给昭姬啊?”蔡邕不自觉地用起和小孩子说话的语调。 “因为。。。因为。。。她喜欢我!” 此言一出,蔡邕皱起了眉,两位夫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没说话,却彼此心照不宣。都是暗自在埋怨是对方的孩子先蛊惑了自家孩子。周异厉声道:“胡说八道,你敢污蔑昭姬小姐的清誉!” 小周瑜被父亲突如其来的严厉语调吓蒙了,半晌没说话。嘴角却一撇一撇,虽然没大哭出声,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蔡邕觉得有趣,解围道:“公瑾,你在哪里听过古曲【高山】啊?” 周瑜咬着嘴唇,摇摇头,不肯说话。 蔡邕扭头对周异道:”周公,贵公子于雅乐有惊人天赋,老夫倒愿意收他为徒。只是。。小女顽劣,已经渐渐长大。。。和贵公子男女有别,到不好常在一起厮混。“ ”蔡公说的是,下官一定严加管教。“ 他脸上发红,心里充满怒火。周家两世三公,在庐江是世族大家,如今不到四岁的儿子有sao扰纠缠天下名士蔡邕幼女的嫌疑。这要是传扬出去,别说他这个洛阳令没有面子,连整个家族都会随之蒙羞。想到这里,他厉声对儿子吼道:”周瑜,你到后面祠堂给祖宗跪下,未经我同意,不得起身,待会儿再教训你。“ 看着儿子被两个嬷嬷拖出去时那惊恐的眼神,周异有些不忍,但想想他的顽劣,还是狠着心不去理睬。 蔡邕夫妇觉得尴尬,站起身来作揖告辞:“周公,令公子天赋异禀,是做乐师的好苗子,若令公子有意,邕愿亲自授琴。” “蔡大人的美意异感激涕零,容下官好生教导犬子礼仪规矩,改日再让他登门拜师。” 周异客气地说。 两对夫妇遂拱手作别。 送走蔡邕,还没坐定,有洛阳县衙来人找周异处理公务。他便急匆匆回衙门去了。 钟夫人偷偷到祠堂窥视,看见小儿子可怜巴巴地跪在祖宗牌位前。咬牙不进去,她想等周异回来劝他不要体罚周瑜,而由她来给儿子慢慢讲道理。 初更已至,月光在薄云中时浓时淡。 小周瑜独自跪在祠堂里,又害怕又焦急,恨不得赶紧挨过爹爹的胖揍也算了却了一件事。这样悬而未决的等待实在是难熬。 忽然家人周峰来了。周峰的父亲祖父都是庐江周家大宅的管家。他自己是父亲的长随,有些武艺,年方二十。对父亲是忠心耿耿, 唯命是从。周瑜看见他拿着一张条凳,一捆粗绳,还有几根竹棍,一把大竹尺。这些物件一一安放在祠堂的一侧。明显是为待会责打自己做准备。“峰。。峰。。叔。。。这竹棍是。。。做什么。。用的?”他结结巴巴,虽然猜到了。 心里还是想证实一下。 “哈,公子问这个?“ 周峰也是故意逗他,特意拿起长竹竿挥动了一下,”老爷吩咐准备的。。。没准。。。没准是打你屁屁用的。” 周瑜听了,心里更加紧张,父亲从来没有下重手打过他。罚跪已经是最高的惩罚了。周瑜在惴惴不安中默默地数着更漏中的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