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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我也听说有一批京官要辞官,京中士绅将在荀公府邸饮宴聚会, 九曲流觥, 想必令尊也会赴宴?”郑玄问。 周瑜还未答话,就听见孙策大叫:“阿瑜, 什么时辰了?先生要考教背书,你背了吗?” 周瑜也是一愣,“不好!,我们要晚了!”拉起孙策三步两步跑下酒肆,叫了一辆马车,快速回到了学馆。 今天的史典先生姓杨名鸣,字子啸,是弘农杨氏的一位远系子弟,年过五十,十分古板。 在大汉的官学里,太学中学习《易经》《诗经》《尚书》《礼记》《公羊传》《谷梁传》《左传》《周官》《尔雅》等儒家经典。 此刻已经是申时一刻,学子们都背好了书,正在吃下午茶。 周瑜拉着孙策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学堂,正准备坐下,就听杨先生拍着叫道:“周公瑾,孙伯符,你二人今天逃课大半天,是不是先生教的功课都背会了?” 周瑜和孙策对看一眼,非常淡定,因为对于大经【左转】【易经】和【礼记】什么的,他们早就烂熟于胸,当今躬身道:“先生,学生都已背会,才出去西市游览了一小会儿。” “学生也完全背会。”孙策附和道。 杨鸣冷冷看着他俩,这两个童子可以说是洛阳的两个金童子,漂亮俊秀的面庞,隐隐看出过十年,一定是绝世美男的模样。 可这两个也是整个学馆里最淘气最不把他当回事的淘气包。 “好吧,你们两谁先考较?” 周瑜一推孙策:“伯符年长一月,请伯符先背。” 孙策漂亮的两旁上双睛明亮如火, 当仁不让地说:“我来!”说着他就摇头晃脑地背起来: “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宋师败...” 杨鸣冷笑着拍拍案几:“孙伯符,我们今天要背的是【谷梁传】中【郑伯克段于鄢】, 你们一早就逃学,竟然不知道么?你把【谷梁传】中的这一段背下来,既往不咎,否则竹板伺候。” 孙策这下傻眼了。他哪里背得出,看看排在他身后的周瑜,他正在看手里的书,也不知他从哪里掏出来的一本【谷梁传】正在读。孙策暗想,现在看还来得及?一会儿你也得陪着我。 孙策想到有周瑜陪着,立刻胆气壮了,走上前去,伸出双手,冲着杨鸣露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那意思仿佛是说:随你便,竹板打手我扛得住。 三十下毛竹板子打手,对一个八岁的小童子,毛竹板子打手还是相当疼的。孙策漂亮的大眼睛里含着泪水,委屈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周瑜。想着赶紧和周瑜一起抱团取暖。按照先生的吩咐,跪在一边示众。 “周公瑾,你呢?背不出【谷梁传】就伸手过来挨打。”杨先生冷笑着看着眼前这个高个子的漂亮男孩。说着,已经拿着竹板走了过来。 周瑜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然后镇定自若,落落大方地朗声诵读: “郑伯克段于鄢 春秋战国谷梁赤浏览: 克者何?能也。何能也?能杀也。何以不言杀?见段之有徒众也。 段,郑伯弟也。何以知其为弟也?杀世子、母弟目君,以其目君知其为弟也。段,弟也,而弗谓弟;公子也,而弗谓公子。贬之也。段失子弟之道矣,贱段而甚郑伯也。何甚乎郑伯?甚郑伯之处心积虑成于杀也。 于鄢,远也,犹曰取之其母之怀之云尔,甚之也。 然则为郑伯者,宜奈何?缓追,逸贼,亲亲之道也。“ 他一气呵成,竟然把【谷梁传】背得一字不差。 这下子不但杨先生瞪大了眼睛,连孙策也长大了嘴:”公瑾,你什么时候背会的?“ 周瑜俊秀白皙的小脸得意地扬起,看着杨鸣:“先生,我背得对不对?你手里的竹板可以放下?” 杨鸣有些尴尬,全学馆的童子们谁也没这个周瑜孤傲,他不怎么说话,也不太合群,常常是别的学子说笑打闹,他一个人躲在屋里练字。说来也怪,偏偏和那个调皮捣蛋的孙策脾性相投。两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还经常一起逃课。杨鸣心里清楚,这两个小家伙谁也没把自己这位先生放在心上。 这两个金童一般的俊俏学子,常常让杨鸣莫名地有些自卑。尤其是周瑜。孙策虽然漂亮得如秀女,却大大咧咧,粗心大意之下,想找他的错处易如反掌。对孙策,杨鸣从不吝惜他手里的竹板。他有点喜欢看那张被罚时扭曲的俏脸龇牙咧嘴的嚎叫。这时候,完全不觉得他像个垂髾小姑娘般美丽了。 对周瑜,大部分时间是拿他毫无办法,周瑜出身高贵,年纪虽然不大,却已出落得容貌俊朗清雅,举止雍容大方,加上周氏家族富甲一方,在京城中人脉颇广,周瑜的堂兄们出则华车成队,仆从如云,很是招摇。虽然不像弘农杨氏,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但大家谁不知道庐江周氏啊?作为南方远离中原的士族,能做到两世三公也实属不易了。更何况他父亲就是现任洛阳令,妥妥的父母官,怎好得罪?最主要的是,明明知道这小子桀骜不驯,却常常找不出罚他的理由。因为无论是课业,抑或是文赋,就算琴棋书画这类奇巧yin技,他都做得独占鳌头。 其实今天本来就是要背【左传】中相似内容的。因为看见这两个调皮鬼逃学一天,故意难为他们说是背【谷梁传】 满堂学子们谁也不敢当面戳穿先生说的谎,于是成功地骗了孙策,挨了竹板子。 正想好好教训一下周瑜这骄傲的样子,不料他居然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了。 周瑜见杨鸣愣在那里,脸上很不自在,已经猜出自己又给了先生一个难堪,看他那下不来台的样子,手里举着竹板子,放下也不是,打也不是。心里好笑,一眼瞥见跪在门口,一脸眼泪鼻涕的孙策,顿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他走上前去,朝着杨鸣恭敬地深深一礼:“先生,如果周瑜自愿领先生的竹板教训,先生心里可好过一些?” 杨鸣根本想不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本能地点头。 转念一想,自己怎么又着了这小子的道?满脸不悦地问:“哼,你背出了书,我凭什么责罚你?” “先生,我不受罚,阿策一个人,太孤单了。要不,先生打我十五竹板,换阿策不用罚跪了,可好?”周瑜满眼期待,见杨鸣一迟疑,急忙接着说:“先生打了周瑜,也有了面子啊。” 杨鸣被他气得苦笑不得:"无故责罚你,洛阳令大人还不打老夫的板子?行了,看在你求情的份上,孙策也不用跪着了。你们一会儿抄完论语,就放学回府吧。" 周瑜和孙策听了,都乐得跳起来,击掌庆贺。孙策哇地大叫一声,眼泪都下来了,原来他们忘记了孙策被竹板子打红肿了手掌。 回家的马车上,周瑜看着满脸泪痕双手红肿的孙策,悄声道:“阿策,我问了其他人,先生真的是欺负我们俩,本来就是背【左转】,我们记的没错。他就是为了难为我们,才临时改成了【谷梁传】。哼,你等着,看明天我替你出气。” “阿瑜,你是不是早就会背【谷梁传】?”孙策听周瑜说要替他出气,破涕为笑。 “没有啊,趁着你在前面挡枪的时候,我就背下来了啊。”周瑜难掩得意之色。 “什么?原来你要我在前面背,是替你挡枪?”孙策怒了,挥动拳头擂向周瑜的肩头。 “好了,就算我先背,替你挡枪,你能在那一会儿功夫背下来么?”周瑜捉住孙策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说。 孙策立刻xiele气:“你说的对,别说那么一会儿功夫,就是给我半天我也背不下来。” “就是嘛,我在前面背,咱俩都挨打。你先去,还留下一个。这样算帐才合算。对不对?而且我还会替你出气作为补偿。”周瑜见孙策想明白了,把他的手放下。 “嗯。”孙策低头想了想,忽然又看着周瑜的脸说:“阿瑜, 你怎么懂这么多?有这么多鬼点子?将来一定是当谋士和军师的材料。” “我才不要当谋士呢。我要带兵打仗!这就是个简单的田忌赛马的道理,利益最大化么。你以后也多看看兵书,一定有益处。”周瑜坚决地说。 “你要当将军?瞧瞧你这美人胚子的脸,打仗会弄脏弄伤,就不好看啦。”孙策说着,挤眉弄眼地伸手去摸周瑜粉嫩白皙的脸颊。 周瑜砰地一声把他推到了马车的对面:“别动,我最讨厌别人说我的长相。以后你再叫我美人儿,我就把你的脸打花!” 孙策一吐舌头:“瞧把你厉害的。。。你愿意打仗毁容,我可不愿意。我娘说我全身上下长得最好的就是这张脸,和她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绝对不能弄伤弄脏。” “难怪你长得像个女娃般漂亮,原来是复刻了你阿娘。哈哈。“ 周瑜找到了机会,立刻反击。心里觉得孙策很有趣,一个男孩子对自己的长相如此在意。看来他总是说自己是美人儿,其实是想听自己赞扬他的容貌漂亮。。。我才不要长得那么女人般妖艳呢。周瑜暗想, 好看有什么用,一点也没有顶天立地的丈夫气概。 说笑间,马车先到了吴景在洛阳租住的民宅。孙策已经搬回了吴宅和舅舅一起住。 等孙策下了车,周瑜命车夫驶向周府。 第二天平明,周瑜到学堂格外地早。等孙策来的时候,他已经练过了字,背好了【论语】。 不一会儿,学童们和先生都陆续到来。 先生杨鸣一进来,就看见了自己的案几上摆着大大的一个礼品盒。足足有半辆马车那么大。 礼盒是织锦缎子的,十分华丽。而且还贴有官封! 礼盒上还盖着一层锦缎,是金线绣制的菊花。 杨鸣蓦然想起,马上就是重阳菊花节了。看着礼盒,竟似是天子赏赐给京官们过节礼品。 一想到这里,杨鸣如同受宠若惊。他激动地问学馆里的仆从:“是宫里哪位常侍大人驾临?” 没想到仆从们都摇头,表示没看见。 问众学子,大家也都茫然。只有周瑜没说话。盯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发愣。 杨鸣见他这孤傲的样子,也不爱搭理他。 欣喜地把礼盒左看右看,然后吩咐摆香案,焚香。 待香案摆好,几个仆人小心翼翼地抬着礼盒摆上香案。有个仆人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礼物,一点也不重。 杨鸣整理衣裳,吩咐身后自己的学子们和他一样恭敬迎拜天子赐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