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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宅”虽然不大却布局巧妙,颇具匠心,一看就是有心之人设计的。 迎面的回廊既美观脱俗又巧妙地掩藏了后院的隐秘。 刚才开门的小童一边引路,一边问:”请阁下先到客厅用茶,我去后面报予我家主人。请问远客如何称呼?“ ”在下孙河,字伯海,这位孙策,字伯符。“ 二十多岁的青年拱手道。 小童偷偷地看了两眼孙策,心里想,还有长得这么漂亮的男人。 引导他们到了客厅,煮了茶奉上,就到后宅通禀去了。 孙策对孙河道:”多谢伯海兄陪着我,否则我还真找不到这个吕庄。“ 孙河微笑着说:”伯符,我一直在寿春等着你,总算来了,我才放下心。你知道,我特别。。特别怕你把持不住,单枪匹马闯到皇祖那里。。。堂叔已经不在了。。。如今你就是家里的主心骨。。。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孙策脸色肃穆;"唉, 父亲过世一年多了,母亲才略微好了一点。我把他们安顿在舅父那里,一收到你的信,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寿春。伯阳和国仪兄长也在寿春么?“ 孙策问的是大伯(孙坚长兄)的长子孙贲和次子孙辅。 ”他们领了堂叔的部曲,高兴还来不及呢,忙不迭地去驻地上任了,怎会留在寿春等你?你来了,向他们要堂叔的部曲怎么办?“孙河的语气里明显带着不满。 孙策没说话。寂静中忽然传来木屐的哒哒声。 外面的回廊上走来一人。 这人约莫身高接近八尺,身材结实,着一身灰色常服, 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看上去和孙河年纪不相上下。他外表颇有威仪,五官端正。缓步走过来拱手抱拳:“汝南吕范久仰乌程侯大名,钦慕之至,一直未能谋面,心甚憾焉。今得见长公子和侄公子,亦些许慰藉。” 孙策和孙河连忙站起身来还礼。 “子衡兄, 策在庐江时就风闻子衡兄的‘容观姿貌’ 和出众学识让刘氏小姐青睐,得结良缘。兄才名远播,韬略过人,今日策特邀族兄一起前来谒见。盼与兄长成莫逆之交,日后共创大业。” 孙策说得十分诚恳,一双漂亮的双眸热切地盯着吕范的脸,如火的热情灼烤着对面的人。 吕范心里暗暗吃惊。眼前这个少年看上去最多十八岁,面目精致漂亮,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鼻梁直而挺, 嘴唇薄而红,剑眉乌黑,尤其摄人的是眉下的一双眸子,大而有神。他看着吕范的时候,那双眸子里像会说话一样,投射着出热切渴望钦慕的光芒。那光芒是如此的温暖,对人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吕范心中赞叹道,都说自己容观姿貌端正,和孙策一比真就是个路人。 饭菜虽然简单,宾主却非常欢愉,吕范尤其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孙伯符如此风趣幽默,和他谈天说地简直一种享受。 更让他惊奇的是孙策的抱负和对世事的直觉。此人有着异乎常人的准确预见性。吕范深信孙策必不会久居人下。 周瑜被带进囚室的时候,忍不住掏出怀里的香帕捂住了口鼻。 入监的时候绑绳换作了生铁桎梏,虽然沉重,好歹能活动手脚了。 其实这貌似沉重的桎梏械钳对常年习武的他来说也并不怎么碍事。 囚室里还有三个人,都穿着斜襟交领短衫短裤,并无任何配饰,看上去是一般的下层百姓。 看见一个身着贵族袍服的少年公子进来,无不惊诧。 虽然周瑜被捕时,坦然淡定地告诉周峰袁绰,自己下手有准头,只是点了那几个匪徒的昏xue,并未杀人。 周氏兄弟还是有些惊惧,毕竟小公子几乎是庐江周氏唯一的希望,自己陪着出来却发生了这么大的祸事。。。 袁绰刚开始有些慌,但得知捕快是九江郡狱的时,镇定下来。她有条不紊地安排周岭回去向周尚报信,又安排周峰住在九江郡狱旁的馆舍,随时给周瑜送饭并且上下打点。同时派了自己的两个杂役跟着,由周峰差遣。 她自己则弃舟登岸,放弃了马车,骑马赶回寿春袁术府邸。 此时的九江郡守本是会稽豪族周昂,会稽周家三兄弟都是袁绍一党,袁术一来,丹阳太守周昕和九江太守周昂都离任。故而九江太守空缺,只有一长史名唤陈纪在衙内主事。袁绰知道陈纪是父亲的心腹。 “周公子,你是外乡人,不知道也不奇怪。这寿春一带不缺水,有芍陂,有肥水,这是鱼米之乡啊。可我们却交不起钱粮赋税,也负担不了徭役兵役,才被州牧大人给抓来关着。” “原来的太守虽然不体恤民情,好歹不骄奢yin逸。我们这里有山有水,百姓能活得挺好。自从汝南袁公来了,我们百姓的钱粮一多半要上交给他做粮秣,还有许多的徭役,杂役。。。还有兵役。可寿春城里又建了一座大宅,看上去和皇宫一样奢华。。。” 三个百姓像见到了清官大老爷一般,喋喋不休地跟周瑜大倒苦水。 周瑜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和周尚孙坚他们一样,也把四世三公之家的嫡子袁术袁公路当作自己将来委身效力的主公,更何况阿策也将效力于袁术。他曾幻想着和阿策分作两翼,开疆扩土,化腐朽为神奇,重建清明盛世。。。见到袁绰之后,这个女孩知书达礼,聪明通透,善解人意还落落大方,尤其是姿容秀丽,身姿绰约。让周瑜想到她,就觉得一阵阵暖流在全身游走,有一种喷薄而出的冲动。 “伯符志向高远,不过。。。”吕范沉吟着。。似乎犹豫说还是不说。 “子衡兄有话但说无妨。”孙策热切的目光灼烧着,让吕范几乎是无法拒绝地脱口而出:"袁术虽然是出身汝南袁氏的嫡子,但此人目光短浅,心胸狭隘,很难想象他有一统天下,重振乾坤的能力。" “哦,何以见得?”孙策伸出手抓住了吕范的手,那种诚恳流溢在漂亮的眼眸中,让被这目光看着的人难以抗拒。 “夫国之舵手,给子民以富庶平安方有承继大统之合法性。当今汉家天子,朝纲紊乱,宦官当道。天下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战火丛生,黄巾纷乱。刘姓已不配为君。汝南袁氏自以为可以龙登大宝,尤其是袁术,自从术士解说汉武帝‘代汉者,当涂高也。‘ 指的是袁公路,”以后,就更有僭越之心。’可依吕某愚见,袁术不体恤百姓,只专注自己的骄奢yin欲,怕和历朝历代的昏君无二。伯符若有开创清明天地的雄心,不妨另举义旗。自立门户。” 吕范的话刚一说完,孙策就跳起来一把抱住吕范:“知策之人,唯吕兄也。” 袁术斜倚在榻上,看着女儿娇嗔的脸:“阿绰,你说的没错,他是为了救那。。。那个。。。什么郭嘉,但是他下手太重了啊!你把人打死,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我们刚刚接手了寿春九江,百姓都看着呢。 有百姓被人活活打死,我们不予处置,怎么服人?你爹我初来乍到,那周昂等人一定会趁机上告朝廷,煽动袁绍曹cao来剿灭我们。不能给他们口实。” “爹,周公瑾是士族子弟,满腹才华,这样的人才我们保护利用还来不及,焉能把他丢进大牢,施用王法。再说了,那几个匪徒看着就像山越或者黄巾,不是什么好人!”袁绰据理力争。 “好好,陈纪不过是报上来了审问结果,也没给他定罪,这不都是看在阿绰的面子上么?你要不放心陈纪审问此案,那找另外一个与此事无关的人协同陈纪审问周瑜,你可放心?”袁术看着爱女,有些不耐烦,却无法发作。 “主公,骑都尉, 表丹杨太守吴景携孙文台将军长子孙策在外面候见。”一个侍从进来向袁术禀报。 袁术看看女儿:“阿绰,你到屏风后面回避一下,我见见这两个人,然后咱们再商量周瑜的事。”袁术推推女儿。袁绰不情愿地退到后面。 吴景领着孙策进来的时候,房子里所有的人的目光都为之一亮。 那是因为走进来的这个青年实在是太炫目了。 一身黑衣,头上着青色纶巾,腰间扎束两乍宽的牛皮腰带,把他的宽肩蜂腰显露无遗。 大约七尺半的身高虽然只能算是中等身材,却十分匀称健美,看得出是常年练武之人。 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眉眼,剑眉下的一双美目,配上笔直的鼻梁,红润的薄唇,漂亮得让人倾倒。 “孙策见过主公!”青年到了近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袁术急忙站起来,步下台阶,双手拉起孙策, 一边拍着他的肩头,一边仔细端详:“这是伯符? 两三年没见,竟然出落成了美男子~!文台在天之灵,必将倍感安慰!” 袁术拉孙策坐在自己身边,用手一指另一边,让吴景也坐下。 “伯符可愿加入寿春城防军,为孤效力?”袁术自封了扬州牧,徐州伯,早在三年前,在幕僚面前便已经称孤。 孙策拱手道:“主公,父孝当守二十七月,臣尚未完孝。恕不能从命。” “哦,伯符既然还要守孝,为何来府衙见孤?”袁术有些不解。 “是这样,策马上就要完孝,为了能尽快报家仇,为主公夺取荆州,策想先要回父亲的部曲,加以训练。”孙策拱手齐眉。 “嗯,江东猛虎之子,必然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等你完孝,孤上表天子,命你为九江太守,如何?”袁术笑眯眯地盯着周瑜。 孙策听了,心头狂喜,若真能实领九江太守,就可以屯田垦荒,招兵买马,恢复爹在世时的军事实力指日可待。 年轻人脸上的兴奋难以瞒过袁术,他淡淡一笑:“伯符可以先行去九江治所衙门帮着长史陈纪处理些疑难杂案,了解一下地方长官的事务,待你父孝期满,即可来见孤,孤表你为九江太守!文台为孤用命,孤对其子嗣后辈当视为己出!” 说罢,拍拍孙策的肩头,如同父亲对儿子一般慈祥。 孙策心里一阵温暖,觉得袁术或许无能,但做人还是蛮有侠气的。 天色暗淡了下来,看来有雷雨要来。 郭嘉坐着单马马车徜徉在吴县的大街上,心里默默地消化着一路上的各种消息。他从肥水和周瑜袁绰分手,先是到了庐江,拜会了庐江太守陆康,了解到周瑜确实遵叔父的指引,云游天下去了。 悄悄勘察了庐江一带的地形地貌,他惊讶地看到了周家庄园错落有致的防御系统,说是周家庄园,这分明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如果有人犯庐江,凭此周氏堡垒,庐江城就算被攻克,也未必能够完全控制。如果有屯粮,坚守两年都未必是难事。郭嘉心中暗叹,看来周瑜不是个泛泛少年,此人将来必有所为。 从庐江出来,郭嘉便沿江而下,进入了会稽郡和吴郡。他要在这里拜访几个人。 吴郡太守盛憲,字孝章,是揚州會稽郡人。荀彧曾说其器量雅偉,北海孔融亦称其“實丈夫之雄也”。按照好友兼恩师的同乡荀彧所说,盛宪将是郭嘉拜访的第一个人。只是最近听说盛宪因病辞官,太守之职由原来的吴郡县尉许贡接任。 另外一个荀彧嘱咐他拜会的是劉繇, 此人是後漢皇室遠親,伯父劉寵曾任宗正、司空、司徒、太尉,父親劉方曾任山陽太守。劉繇在朝中名声不差,曾表奏罢免贪赃枉法的中常侍之子,因此事獲得為官鐵面清廉而深受好評。 因故扬州刺史陈温被袁术击败杀死,朝廷不肯放任袁术控制扬州,遂派遣刘繇继任扬州刺史。本來揚州刺史的駐地在江北的壽春,但當時政局混亂,淮南一帶已是袁術的勢力範圍,为了假意尊崇朝廷安排,自领扬州牧的袁术命孫策的舅舅吳景和堂兄孫賁將劉繇迎接到曲阿,劉繇才得以在揚州立足。 孙策带着一个随从走进了长史陈纪的书房。 “伯符,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桩难案十分棘手,不知贤弟可有对策。” 陈纪是袁术的心腹,笑眯眯地看着孙策。 “哦?棘手的难事?策愿闻其详。” “是这样,有个青年书生酒后乱性,sao扰了良家妇女。妇女的家人打上门去,众人围殴了书生,另一少年暴打不平,把众人打倒在地,还打死一人。妇女家人告到了九江郡守。我们也捕获了这个勇武少年。” 陈纪沉寂了片刻,接着说:“只是现在不好定罪。” “这有何难?众人围殴一人,虽情有可原,毕竟以多欺寡,少年抱打不平,却防卫过当。依律杖笞徒流而已。” 孙策笑道:“不过区区一个少年,就能一人打倒众人,看来武功不凡,不如征召他入伍,为主公效力!” “唉,何止如此,事后更有人前来郡府为少年作证,证明那妇女是暗娼,她的家人有山越匪徒之嫌。” 陈纪道:“你看是不是越来越离奇?” “哦?证人是谁?” “证人么,不是一般百姓。是主公的嫡长女,袁绰小姐。” 孙策听到这里,心里一紧,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问:“长史,我可否见见那个被捕的少年?” --------------- 陈纪笑道:“伯符果然是英雄惜英雄,一听人家武功高强,就想见见。那也是个英俊美少年,看起来和伯符年纪不相上下。” 郭嘉没想到许贡的手下还有如此有侠气的人。 许昭帮助救助先吴郡太守盛宪的事迹让郭嘉深表钦佩,加上许昭也酒量甚佳,和郭奉孝一起到也颇为合拍。 “奉孝从我们吴郡出去,就直接回兖州吧。不要经过扬州九江寿春一带了。”许昭提醒郭嘉。 “哦,为何?” “斥候从九江郡传来消息,说是在海捕奉孝,因为有个暗娼和她的打手把奉孝告官了。” 许昭道。 “多谢兄长提醒,嘉感激不尽!” 周瑜没想到自己被提审需要走这么远的路。不但坐上槛车走了有一个时辰,还被蒙上了双眼。 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身处何地。 不过他双眼虽然被蒙住,耳朵和鼻子却一直没闲着。 拉槛车的马匹蹄子敲打在土路上和青石板路上的声音完全不同。 最后四周竟然传出阵阵丁香花香,伴着些许鸟语,让周瑜竟然觉得这是一处大户人家的后宅。这个念头刚一出现,随即被他自己掐灭。 自己已经郡守监中的犯人,怎么会到一户大户人家的内宅? 被差役粗暴地拉下了槛车,横拖硬拽地进了一扇大门。脚下的感觉是光滑硬朗的花岗石铺路。 渐渐地脚下发软,似乎是铺了地毯。 终于,牵引他的衙役站住了,拽着捆绑的绳索厉声喝道:“跪下。” 周瑜顺从地跪下,接着有人过来脱他的囚衣。 “你们要干什么?”受到褫衣冒犯的周瑜大声诘问。 “不干什么,送你进水牢。”一声粗暴的吆喝过后,周瑜被推进齐腰深的水中。 两根粗大的铁索拦截胸腹把他紧紧缚在水池的石头壁上。脖颈和手腕上都套着粗大的生铁桎钳。 让周瑜惊奇的是水池中的水并不冰冷,而是略略带着硫磺气息的温水。 更惊讶的是虽然他受到了被禁锢在水中的关照,却隐隐感觉到淡淡的木香轻轻地飘荡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