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有一丢丢赛提）

    黄沙漫天，沙粒飞扬。

    卡维与特蕾娅栖息于一处裂谷山洞中，临时搭建的帐篷并不能挡风，好在这里不是风口，怎么都影响不到他们。

    沙漠中数不胜数的洞xue下是诡谲的雨林生态，教令院的学者们早就发现了，甚至很多生论派的学者为了探究其中奥秘不顾险阻也要来调查。

    卡维看过不少他们整合出来的文献资料，但来到这里亲身体验还是第一次，更别提刚成年不久的特蕾娅。

    年轻的好处就是适应力很高，在卡维还裹着厚厚白袍不断地给自己施加心理安慰，好像这样他就能忽视掉周围枝繁茂盛野蛮生长的植被，以及躲在丛叶中的各种小虫子时，特蕾娅已经撒欢似的深入洞xue，采摘了许多无害可食用的蘑菇回来。

    很有眼力见的特蕾娅看出卡维无法忍受这种恶劣的环境，也不矫情，主动担当了捡树木生火的工作。

    二人走得匆忙，特蕾娅只来得及带上一些野外生存必备的东西。

    比如，教令院出品的点火器。

    虽然同为妙论派的学者，但卡维与特蕾娅实际上学科完全不同。

    须弥人人都知道卡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建筑师，而特蕾娅则是近段时间才被大家冠以“天才少女”称谓的。

    卡维只是有所耳闻，但特蕾娅具体究竟在研究什么，他就不大清楚了。

    不过以今日的发现来看，卡维觉得特蕾娅不单单只是制作机关那么简单。

    盯着少女忙前忙后的身影，卡维终于适应了环境，接过对方串蘑菇的树枝，与她一起摆弄晚饭。

    简单填饱肚子后，二人围坐在火堆旁大眼瞪小眼。

    特蕾娅拿着树枝插土玩，嘴里不由自主地感叹：

    “放在几个月前，我绝对想不到，我有一天会与自己崇拜的前辈一同在沙漠逃亡，不过话又说回来……”

    少女语气有些疑惑。

    “大风纪官怎么会找到我？诶不对！”

    某种方面来讲，特蕾娅的反射弧至少有————那么长。

    她瞪大双眼，深蓝色的瞳眸里是轻盈的光点：“学长，你为什么要逃？”

    卡维很是欣慰。

    “你终于反应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打算到逃亡结束才问我呢。”

    听了卡维的解释后，特蕾娅才缓过来，原来赛诺要抓的是他。

    意思是，本来她的研究实验不会被发现的，她也不用跑的，但谁让她就那么地巧合，刚好占用了卡维的地方呢？

    特蕾娅掏了掏自己随身的背包，愈加垂头丧气。

    她有喃喃自语的习惯，很多时候她根本没发觉自己在碎碎念，于是卡维清楚地听见她说：

    “完了完了……我还忘记把那管试剂带走了，但它也不算完成品，看起来跟实验失败的试剂也没什么不同……应该没关系，啊……还是得找个机会回去拿……”

    夜深人静时刻，连沙漠里的狂风都被遮蔽，只余些微一点声响传入。

    卡维终于有机会问她：“你究竟在用我的活力之家做着什么实验？”

    特蕾娅眼神躲闪，不知道怎么回答。

    卡维正色道：“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我也清理垃圾的权利——比如地下室那堆垃圾，对我而言可是毫无用处。”

    “那不是垃圾！那都是我设计的仪器的一部分零件！”特蕾娅立刻解释，说完又后悔了，在对方装鸵鸟之前，卡维把人揪住。

    “在阿如村的时候，我看到你付钱了，那是艾尔海森的钱袋子吧？你在帮他做事？他要你设计什么仪器？”

    卡维的三连问让特蕾娅神色慌张，但她咬咬牙还是道：“抱歉，我没法说，这项研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学长，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吧。”

    “现在我们跟一串同根的墩墩桃有什么区别？”

    卡维环抱双臂，语气有些冷。

    “如果你不信任我，抱歉，我想我也没办法毫无顾忌地与你一起躲避教令院的追查，毕竟……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突然在背后捅刀子？”

    他的话语实在伤人，特蕾娅有些受伤，但换做是她，大概也会这么说。

    卡维认真起来总算有一副大人样了，即使浑身上下只露了一张脸，但也很难让人忽视他强大的气场。

    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名精神力A级的Sub。

    特蕾娅叹了口气，终于妥协了。

    少女耸起肩膀，隐去满面笑容，冷静下来解释。

    “我确实与艾尔海森前辈达成了合作，他算是我的金主吧，他出钱资助我的实验研究，也会参与一些步骤，但他很忙，而且为了让我这项研究不被教令院察觉，他其实找我的时间不算多，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是一个人。”

    “这是一项违禁研究？”卡维问。

    特蕾娅点头，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嗯……具体来说，我在制作一项特殊的颈环，它叫『暝彩』，因为我希望戴上它的人不会再被世间固有的规则禁锢，不会再被本能驱使，不用饱受其扰。

    就像美丽的暝彩鸟，能将自己绚烂的羽翼绽放在太阳下沐浴本该属于自己的日光。”

    卡维当然知道特蕾娅是个Sub。

    他忽地意识到，自己虽然只见过特蕾娅几次，但他的第六感告诉他，特蕾娅与自己的选择一模一样。

    “你一直在使用抑制剂？”

    特蕾娅没打算隐瞒，耸了耸肩：“当然，我对PLAY毫无兴趣，也不想给Dom当一条听话的狗。”

    卡维终于在这一刻同艾尔海森以及健康之家那位医生共情了，劝阻特蕾娅的话卡在喉咙里进退两难。

    然而特蕾娅却先一步笑起来：“我知道学长想说什么，不过每个选择使用抑制剂的人，大概都是清楚且心甘情愿的吧？”

    话已至此，卡维对于特蕾娅的研究已经一清二楚。

    不过……制作仪器，需要用到化学药剂做实验么？

    特蕾娅坦坦荡荡地摊手道：

    “那个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实验而已，只是给我提供一些记录罢了。该解释的都解释了，学长，我们还是先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他们不可能一直躲在这个山洞里，好在卡维早就找好了退路。

    从这里一直往赤王陵的方向行进到沙漠深处，有一处村落，是一开始给他报信佣兵的家。

    他给了卡维一枚朴素的戒指，说是到了地方以后亮出来给村民看，大家就会收留他了。

    休息了一晚上，二人正式踏上逃亡的路程。

    ＊

    “他也该到极限了吧？”

    追了卡维半个月，依旧没有抓到对方，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撞见过，这让赛诺的情绪越来越烦躁。

    与此同时，与伴侣分别太久，赛诺已经隐约感觉到了提纳里不安恐慌的情绪。

    刻印关系就是如此，即使相隔再远，只要盖了章，身心就是连接在一起的。

    一旦Sub的情绪波动大起来，Dom就能清晰地感知到。

    大书记官照旧在休息时间看着书，却忽地提了一句。

    赛诺按捺不耐，将手中的树枝丢进火堆里：“你不妨担心你自己。”

    艾尔海森指了指自己戴得极稳的虚空终端，道：“不劳大风纪官费心，草神大人赐予的特殊指令一直很稳定。”

    “而且我说真的，就算没有感情，也不能就这么放任Sub不管吧？毕竟刻印之后，他可是只能听从你的指令，即使想要再找一名新的Dom缓解都不行……”

    手中的树枝被掰断，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也打断了艾尔海森的话语。

    赛诺冷冷地看着他：“我怎么不知道，大书记官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

    艾尔海森耸肩：“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赛诺觉得艾尔海森是想引自己暂停步伐，先回化城郭，但他没有任何证据。

    可赛诺又不得不承认，艾尔海森说的确实没错。

    离开Dom太久的Sub很容易产生Sub　drop，提纳里对这种反应很抗拒，因此他每次抓捕犯人都会赶在这之前回去。

    况且一般的学者根本没卡维那么能跑。

    抓捕卡维是大贤者亲自下的命令，工作没有完成，赛诺无法接受自己临时罢工。

    可感知到提纳里的情绪，赛诺很清楚，太久没有进行PLAY，提纳里会产生Sub　drop是必然的。

    工作与伴侣二选一，赛诺在艾尔海森考究的目光下，最后还是选择了第二位。

    艾尔海森道：“放心，我会等你回来。”

    赛诺冷哼：“用不着，你能在我赶回来之前追上他们的脚步就算谢天谢地了。”

    “抱歉，我只是个文弱的学者，论体力，确实很难与你相提并论，不过我会尽量赶上的。”

    赛诺有些怀疑，但艾尔海森说得很真诚。

    与其继续在这浪费口舌，还不如直接动身。

    于是赛诺暂时与艾尔海森分道扬镳，他赶去化城郭一趟，而艾尔海森则继续追踪卡维。

    把赛诺支走，艾尔海森终于不用再花费心思去考虑每天怎么不着痕迹地拖慢步伐了。

    仅用了一个周，艾尔海森便到了目的地。

    赤沙村，须弥依然在信仰着赤王的沙漠子民的村落。

    四面筑着高墙，将赤沙村环绕其中，因为人烟稀少，青壮年们几乎都常驻在喀万驿做佣兵赚摩拉，因此余留的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

    年轻力壮的陌生面孔一出现在村口就立刻被注意到了，年迈的村长将艾尔海森拦下。

    “这里不欢迎雨林子民，请离开吧。”

    苍老的声音明晃晃地赶人，艾尔海森从行囊里掏出一枚信物：“如果我有这个呢？”

    那是艾尔海森花大价钱早就在喀万驿的佣兵身上买下来的“通行证”。

    赤沙村确实不欢迎外来的雨林子民，但若是手上持有属于村子青壮年们的东西，就等同于得到了对方的认可，这时候，村民们就不再阻拦，甚至还会欢迎新朋友。

    艾尔海森手上的东西恰巧出自村长的儿子，于是他很快就被请进村里，甚至单独被分配到了一间空着的房屋内。

    酒过三巡后，艾尔海森留下一袋摩拉作为餐费与住宿费，并从村长口中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上一对新来的外来者住在村子里唯一的旅馆中，离他的住处不远，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早就摘下虚空终端的艾尔海森压下Dom想要疏解的本能，在旅馆门口站定。

    “艾尔海森前辈？”

    特蕾娅抱着一袋东西，看到艾尔海森时，惊讶得瞪大了双眸：“您怎么会到这里来？我的信才刚寄出去没多久呢。”

    艾尔海森不答，抬头看着三层楼高的旅馆，某扇窗户内的烛光将屋内人的倒影照映一清二楚。

    特蕾娅这才反应过来，与艾尔海森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再进行谈话。

    她和卡维在这儿落足已有近一月，虽然消息闭塞，但佣兵们的手脚都很麻利，她拜托人重新购买的配方原材料和器皿很快就拿到了，甚至还租了空屋子继续进行实验。

    卡维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说赤沙村的许多房屋建造并不完整，很容易造成坍塌，反正无事可做，干脆就帮村民们改建起房屋来。

    二人到达实验室后，艾尔海森便拿出了那管试剂递给特蕾娅。

    后者惊呼：“天啊，我还以为没办法找回来了呢！您已经去过活力之家了？”

    艾尔海森把自己与赛诺的临时搭伙简单说明了一下，特蕾娅傻眼了。

    “意思是，大风纪官并没有察觉到我的研究？”

    “当然，他的目标只有卡维。”

    特蕾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但又担心起卡维来：“那学长该怎么办，教令院绝对不会撤销抓捕命令的吧。”

    艾尔海森抱着胸，将目光放向那管试剂上：“这就是我让你尽快制作它的原因。”

    特蕾娅目光复杂：“您的意思是……”

    “只要覆盖掉法比安的痕迹，让他属于我，我就能将人正大光明地带回须弥。毕竟，已经拥有伴侣的Sub，怎么会使用来路不明的抑制剂呢？”

    艾尔海森说得云淡风轻，可特蕾娅却叹气道：“我记得我跟您说过，想要消除Dom的痕迹，对于Sub是很痛苦的。”

    “我也在刚刚说过了，覆盖，不是消除。”

    “……等等，我一直以来都理解错了！？”

    “并不，只是我改主意了。那家伙很怕疼，所以我来承受痛苦就好。”

    艾尔海森指了指药剂：“它的作用，是清除？”

    “嗯……但是我不确定是否有成效。”特蕾娅点头，“理论上，它是最接近成品的消除药剂。”

    “被迫消除的那一方，不会有任何感受？”

    特蕾娅骄傲地抬脸：

    “当然，只要它有成效，除了使用者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外，对方只会感受到那一层刻印的枷锁解开了，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有。”

    艾尔海森没再说什么，只是转道：“先留着，覆盖药剂需要多久时间？”

    “嗯……不好说，我得再实验几次……”

    特蕾娅被忽然打断了。

    实验室外传来旅馆老板娘小女儿稚嫩的声音：“特蕾娅jiejie！不好啦！卡维哥哥晕倒了！看起来好像起了高烧！”

    特蕾娅甚至没反应过来，她的金主已经瞬间冲出去，没了踪影。

    理性的艾尔海森似乎在关于卡维的事情上，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只可惜，卡维怕是很难接受他。

    特蕾娅甚至已经想到当卡维发现艾尔海森突然出现在面前时，会有多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