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演
第三十三章 演
甜点屋笼在灰蒙蒙的乌云之下,白薇薇被养母抓挠过的胳膊在潮湿的空气中隐隐作痛。 “薇薇,租房的违约金我给你补交了。” 白星荷很自然地走上二楼走进白薇薇的卧室帮她折叠收起衣物,比起徐明池不被允许的被迫进入,戚言灯的侵略,白星荷更像是拥有这个家庭一样。 “对不起,mama。” 白薇薇知道白星荷的言下之意是让女儿回家,回到那个陌生的她无从知晓的家庭。 啪! 白星荷手掌看似轻柔但用力,巴掌甩来时白薇薇有些发愣甚至以为是白星荷不慎袭来的掌风,从小到大养母很少打白薇薇,即使七年前yin乱的校园事情出来后,白星荷也只是抱着白薇薇落泪说自己没保护好孩子。 白薇薇感觉脸上和胳膊上的伤口好像能互相交流了。 “薇薇,你知道戚镁吗?” 白星荷的面容藏在卧室的阴暗角落,白薇薇不由回想起前几日与戚言灯在此地意乱情迷的模样,她转过头不愿看她,也不想回答戚言灯无趣的家族史。 白星荷扯住白薇薇的手,她低下头,让白薇薇拨开自己脖颈后的碎发,发丝遮掩之下刻着“戚镁女奴”的纹身。 白薇薇的手似是碰到热水般猛地抬起,她呼吸急促地看着白星荷,心脏怦怦跳动不已,眼中忽然盈起了泪。 七年前白星荷究竟为了白薇薇做了多少呢? 即使那并非白薇薇的本愿,可养母仍然甘愿为其付出。 她们相视无言,白薇薇这才发现养母似乎变得瘦小许多。 七年前她与戚言灯的事情被徐明池告发后,她恨不告而别忽然人间蒸发的戚言灯,也恨迷茫又浑浑噩噩的自己。 唯独对养母感到愧疚,养母带她搬家转校,悉心照顾自甘堕落的她让她重回正轨,可白薇薇知道,她并不喜欢。 她不喜欢感激,不喜欢愧疚,不喜欢和美好的养母在一起的自己。 她不是受虐狂,她只是喜好与口味和常人稍稍不同的普通的心理“变态”。 喜欢用厌恶的苦味来增加快乐。 比起戚言灯,她更无法逃离对自己仁慈的养母。 养母脖颈上的纹身似有述说着养母为她做的一切,她是变态没错。 可也是用社会常理思考问题才滋生出的变态心理,她的良心有愧无法违抗养母。 “我跟你回家。” 白薇薇打开灯,沉默地站在白星荷身旁,如被规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般收拾起衣物。 胸罩、吊带遮盖下项圈与冰凉的手铐,她捡起来看时,胳膊上彩绘的人偶关节抢夺了视线,她轻柔地抚摸起自己身上的印记,那是戚言灯与她表演人偶秀后的残留。 白星荷递过一包湿纸巾,白薇薇接过的瞬间听到楼梯的响动声与“啵”一声落下的果酒瓶盖。 “薇薇,人偶展还没结束,要去哪里啊?” 啵啵亚紧紧裹着风衣,额头滚落下汗珠,咸湿的液滴缓缓滑落脸颊,她变戏法般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彩色玩具手枪,“嘘,都冷静点,我们都不要动弹哦。” 白薇薇漠然地注视着她,“你疯了?戚言灯叫你来的?” 白星荷无视两人,仍在打理着白薇薇的房间,她每次弯腰都会发出一声叹气,叹气声重重打在白薇薇心上,似是在悲鸣自己抚养长大的女儿结识了些不三不四的人。 啵啵亚的脸颊泛着红,她高高昂着脖子,脖颈光滑地呈现出鲜明的粉红挖痕,神情诡异“黑卡在你那吧?” 女人的状态有些古怪,白薇薇凝视着啵啵亚赤裸在外的双足,注意到啵啵亚止不住的粗重喘息后,她敷衍一声,“怎么,戚言灯要你拿回去?” “不要提Vickie!” 白薇薇被啵啵亚的声音吓笑了,她下意识摸起嘴唇,“很久之前我就想问,放着好好的姓名不要,非取个Vickie这鬼名字啊?” “私教老师给我的名字里,正好有个发音像是薇戚合在一起的。” 戚言灯提着两杯冰咖啡出现在啵啵亚身后,她很自然地走过来,将冰咖啡递给白星荷,放轻声音,“阿姨,我听jiejie说,您喜欢喝咖啡。” 白星荷木然地看着她,“你是用戚镁来羞辱我?” “您好像误会了,我喜欢您的女儿,希望你也最好能接纳我们的感情。” 戚言灯把另一杯冰咖啡塞到白薇薇的手心里,她挽住白薇薇的胳膊,她眼神难得遮掩锋芒,语气稍微平静就已是最大的温柔。 “等等,戚言灯,你演什么戏码呢?” 啵啵亚一步步朝戚言灯走来,她一手高举着玩具手枪对准白薇薇,另一手伸了过来,“黑卡给我。” “噢——怎么又发疯,你这是毒瘾犯了?”戚言灯煞有其事地看了眼白薇薇,征求着她的意见,“薇薇,卡在你那里,要给她吗?” “我连密码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生日,”戚言灯的手臂似有若无地磨蹭着白薇薇的人偶关节,“显而易见。” 哗—— 啵啵亚忍受不住两人旁若无人的黏腻,她猛地张开风衣,她穿着白薇薇的备用白色棉裙,棉质衣料与炸药包紧紧绑缚在一起。 “噗嗤。” 白薇薇听徐明池讲过被啵啵亚恐吓的事情,她当时还嘲笑徐明池的懦弱与愚蠢,现在一看这炸药包好像的确像那么回事,配上滴答滴答响着不断倒计时的计时器,的确给人一些压迫意味。 白薇薇甩开戚言灯,走到啵啵亚面前,抬手点着啵啵亚的脖颈,“啵啵亚,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砰! 彩色的童趣的玩具手枪里射出一颗尖锐的铁砂子弹,径直穿过白薇薇的右肩,她似是感觉空气中寂静了几分,身子不受控制地飘落在冰咖啡泼洒过的泥泞地面。 腥气的血味流溢过鼻尖,戚言灯与白星荷慌乱的温暖的拥抱,知觉恢复的瞬间,撕裂的疼痛感在肩膀处尖叫。 “薇薇!” 白薇薇半阖起眼酸痛地抬着头,看到啵啵亚举着枪的黑黝黝的洞口悬在她面前,危险的气息在舌尖蔓延。 她的身边是她爱着的家人与恋人,面前则是死亡。 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承认了,她是她的恋人。 白薇薇用力地抬起一根手指,她的话被唾沫遮挡卡住开不了口,喉咙似是要被撕裂,吐不出一句话来。 啵啵亚一手解着身上的炸药包,另一手紧抓着玩具枪,她脸上的汗珠越滚越大,眼珠子似是往外弹跳般诡异,“卡。” 白薇薇感到肩膀右边的女人动弹了,戚言灯站起身,把身上的卡包丢到了地板上,她微微举着两只手平行于双胸,似是想要安抚啵啵亚但很少求人办事的她斟酌半天还是沉默在原地。 而白星荷原本漠不关心啵啵亚的态度则彻底化为母亲的脆弱与坚强,她紧紧趴在白薇薇身旁手机快速敲击手势给医院与警方发急救短信。 啵啵亚无意理睬白星荷的小动作,她半蹲下拿了卡,一手仍举着手枪对准白星荷与白薇薇,另一手缓缓地解下炸药包。 白薇薇的意识渐渐模糊,她只能听到养母颤抖着的呼唤声,她的眼皮一点点地往下耷拉着,她看着戚言灯的背影,才意识到女人早已褪去那层幼稚轻浮的少年外壳,她衔接新生的外壳坚硬又似前路的太阳。 白薇薇尚有一丝意识的心止不住笑一声,该不会是黄泉路上的太阳吧? 啵啵亚直起腰时发出干呕声,只是很快就停止了,似是在嘲笑戚言灯但又畏惧戚言灯,她亲吻着枪口边缘,手很利落地朝白薇薇甩出炸药包—— “要不试试,医生来得快,还是你的小brat被炸死得快?” 白星荷猛地抱住了白薇薇的头,母亲身上忽然迸发出的强大力量让白薇薇感到了片刻的安心,她在母亲胳膊缝隙交错中看到戚言灯转身扑向炸药包,动作潦草甚至有些喜感。 白薇薇下意识地笑了一下,强扯出的笑脸僵在炸药包上的倒计时转为零的瞬间,她看到炸药包似是烟花般炸裂开来,炸药力并不如蘑菇云般巨大,但蹦出的火焰与炸裂顷刻间吞噬了戚言灯手臂上的衣物。 火光在燃烧,戚言灯动了动嘴唇,似是想吞下几句话,在震荡开的灰尘中白薇薇也感到脆弱的房间在震动,剧烈回荡的炸裂声反而成了最佳助眠声,她的意识也昏迷在母亲的怀中。 “薇薇……” 白薇薇感到炸药燃烧起的火焰在吞噬自己的rou体,她盘腿坐在白色虚脱的精神空间里,俯身看着火焰吞噬着戚言灯的rou体,她想象她的痛苦,想以此分担痛苦。 她肩膀上被枪打伤的痛早已愈合, 她注视着戚言灯,好像她就要离自己远去那般深情地注视着她。 她似乎能调动起自己的五感,清晰地捕捉到戚言灯与啵啵亚的对峙时,戚言灯那似有若无的轻哼,“有点过了……” 她竖起耳朵,原本被白星荷保护着的躺着的躯体好像灵魂出窍站立在戚言灯与啵啵亚之间。 她听清了那句话,看不清戚言灯的脸庞。 “演得有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