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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状似无意道:“这桃花酿着实不错,不若我们也摘些桃花回去,亲自酿酒?”“啊?”林余娇忽然被发问,回过神来,有些讶然地挑了挑眉尖,不知顾庭何时来了这等亲手采花酿酒的兴致。顾庭不由分说地起了身,径直拉住她的手腕道:“和孤同去。”林余娇轻轻点了点头,可心底却还在重复思索着盛心菱的话。其实看顾庭这神情,她也觉得盛心菱有一点是没说错的。顾庭对救她弟弟的这件事......着实不上心。逸儿都病成什么样子了,他竟还有兴致在这儿采花酿酒。顾庭瞥了眼林余娇垂着的眉眼,如远山含黛,描摹般的好看,可惜就是蹙得有些紧,坏了些美感。他什么都没问,打量着眼前一片开得灼灼的桃花,映得她眉眼愈发明艳动人,却也愁绪绵绵。顾庭牵着林余娇的手,淡声问道:“林姑娘觉得就取这处的桃花如何?”恰好清风四起,吹得一阵桃花香铺面而来,四周的桃花瓣都轻轻摇晃着,也将林余娇散乱的心绪吹得清明了些。她抬起眸子,殷红的唇瓣被咬得泛了白,长睫轻轻抖着,鼓起勇气问道:“殿下可知......妾的弟弟在狱中病了?”顾庭眉梢微抬,染墨似的眸底映着灼灼翩然的桃花,瞧起来颇为意外,“竟还有这等事?他怎会病了?”林余娇精致的小脸上浮起些波动,有些泫然欲泣道:“果然,殿下对妾的弟弟是丝毫不上心的......”顾庭没有反驳,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脸上意外的神色褪去,眸底只留下一片沉静和深泽。静静地听她继续说。林余娇抬起眼,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头满是疏离与冷漠。仿佛她无论说什么,他都是浑不在意的。甚至,还隐隐藏了一份恨意。林余娇从前心气高,总觉得不可挟恩图报。可如今,她最看重的弟弟有难,却不得不放下她心底最后一丝自尊,垂下泛白的脖颈。她说:“妾知道,殿下对妾心底有恨。既怪妾不该落井下石,也不该冷嘲热讽。”顾庭垂下眼,看似半分波动也无,可却悄悄捏紧了拳。手背上爬起的青筋能证明,想起林余娇居高临下望着跪在地上的他,轻飘飘的那一句“泥腿子”曾给他带来过多大的伤害。林余娇咬着唇,忍不住颤声道:“可是殿下,妾......妾也是被逼无奈才那般做的。”顾庭眼底压着几抹嘲讽。嘴长在她身上,当时可没人拿刀压在她脖子上逼她说。就连出现,也是她自己走过来的,并无人叫她。林余娇盯着地上散落的三两桃花瓣,轻声细语道:“妾在袁府,并不如殿下所见那般风光,亦有许多不可言的难处,但妾心底,是从来没有看不起殿下轻贱殿下的。”顾庭听到她的话,瞳眸已经缩了起来,隐隐有浮浮沉沉的雾霭在其中晃动。却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她......当真从没有看轻过他......?林余娇担心顾庭不信,又因想到狱中的林余逸而揪心,索性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她抬起手,嫩白的指尖搭在他胳膊上,声音虽轻语速却是很快地道:“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盛meimei,我曾托她给殿下送过棉被,也曾给殿下重病的母亲托了些银子过去。”顾庭微眯起眸子,仿佛还在考量林余娇到底是在骗他还是说的实话。这个女人惯会骗人,为了救她弟弟,她有什么做不出来?林余娇咬咬唇,继续道:“妾托盛meimei给殿下养母送过去的钱袋,是墨绿色的,里头装着二十两银子,足够请安州最好的大夫并抓药了。”“......还有那床衾被,上头绣了些淡色竹子,半新不旧的,为了引人注意,所以不敢给殿下送全新的衾被。”顾庭的指尖已经猛然颤了起来。即便不是她送的这些,可她知道得这样清楚,也是上了心的。更何况,他愿意信她。他真的很希望,是她。顾庭猛然上前一步,揽住林余娇的细腰,眼眶有些发红,“你为何不早些告诉孤?”若他早些知道,又怎会对她恨之入骨,彻夜难眠。又怎会......那样欺负她?林余娇垂下眼,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只是轻声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孤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顾庭忽然将她揽入怀中,脑袋伏在她的颈窝处,动作却极其小心翼翼,很是珍重。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果然没有看错。不管她是不是骗他,他都愿意相信,她从未看轻过他,而且也是真的曾关心过他。一回又一回地关心他。顾庭因这件事高兴得不能自己,抱着林余娇的身子也有着小幅度的轻颤。林余娇被他抱住,光天化日之下,觉得面红耳臊,浑身都僵直了。可她有求于人,总不好推开他,只好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殿下,从前是妾不该说那些话伤害你。”林余娇长睫轻颤着,明媚的杏眸中掠过一丝愧疚,“你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了,可好?”顾庭修长的指尖抚了抚她乌黑发亮的发髻,抿起唇角,嗓音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放松的笑意,“是孤不对。你有难言之隐,孤却还误会了你。”是啊,他早该想到的。她看起来风光,是袁府的表小姐,锦衣玉食,娇滴滴的。实际上她也不过是寄人篱下,亦有许多说不出的苦衷,要巴结着袁府真正的主子们,才能好端端地活着。顾庭又想起那年见她将那盏荷花灯送人后,躲在假山后委屈落泪的模样。时隔多年,现在想起,仍觉得心口疼。顾庭无比后悔,当年为何那么蠢,竟没发现她的苦衷。甚至误会她,记恨她。不仅没给她一丝一毫的保护,反而欺负了她。顾庭悔恨,又心疼。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仿佛是想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去。“殿下,疼......”林余娇嘤咛一声,被他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顾庭反应过来,松开她,却又牵起了她的手,“走吧,去采桃花。”“嗯。”林余娇轻轻应了,任由他牵着她往前走。从侧后方看过去,他依旧如之前一般淡漠冷静,只是不知他听了她方才的那一番话,对她的恨意是不是已经消减了,又是否愿意倾尽全力去救林余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