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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第十章【耳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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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何皎皎第二次在上海进医院了,恰逢今晚急诊的病人还多,没有床位,她被护士扶到了输液室角落的一把椅子上挂水,医生说她并无大碍,就是低血糖了,输完这袋葡萄糖就能走了。在救护车上她就清醒了,一睁眼她就看到孔嘉儒在对着她笑,男人头上裹着纱布,笑着问她:“对不起啊,小何,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没事,医生说我脑袋就破了点皮。”孟旖晚厌恶地叫孔嘉儒闭嘴,男人就一直吱吱地笑,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她能看到男人泛黄的牙根上粘着一点菜叶。她感觉肚子有点凉,衣服被撩了起来,胸前黏糊糊地粘着几片医用胶布,她发现孔嘉儒在盯着她小肚子上白花花的rou笑。她猛地坐起来,扯着衣服遮住裸露在外的身子,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医生叫她好好躺着,别乱动。

    “小何,你真年轻,看着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一股浑浊的气息扑面而来,孔嘉儒晃着缠了纱布的脑袋走过来,刚要落座,孟旖晚把人推到了一边,他挡住了男人护着jiejie坐下。他面无表情地告诉孔嘉儒,该做的检查都做了,没什么毛病,该走了。男人挨着他身边坐过来,冲他谄笑:“慈恩,你要我走去哪里?我就想和我儿子说说话,我听你外婆说,你现在成角儿了,又上电视又上报纸,可风光了。”他向何皎皎那边倾着身子,皱眉侧过脸去,不想回话。他握住她的手,凉凉的,还在微微发颤,她抬头看看挂水,至少还要二十分钟才能打完。

    何皎皎把手背上的针头拔了,几颗血珠从手背滚落,她拉着孟旖晚起身就走,孔嘉儒跟在后面穷追不舍。见孟旖晚没有回头停留的意思,男人就在他们背后大喊了一声:“孔慈恩,我是你爹,你当儿子的得给我养老,不然就是不孝。”他站住了脚,回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纷纷看向他们,他依旧没有说话,拉着她的手快步走出了医院大门。

    第二天一早他们去机场改签了返程的航班,提早两天返回了北京。他们回来得太突然,郑小琳自告奋勇要来接机,送jiejie回家。何皎皎一路沉着脸,见她心情不好,郑小琳便想着说几句讨好的话:“姐,你们不在这两天,我带三个小孩出去玩了,以后我也想要女儿,贴心小棉袄。”她微微一笑,没搭话,郑小琳便继续说:“尤其是一方这孩子,乖得很,我带她去医院打了两个耳洞,还给她买一副纯金的耳环,戴上真好看。”孟旖晚心里一紧,他眼瞅着何皎皎的脸彻底黑了,她一声怒骂吓得郑小琳踩了一脚急刹车。太阳就快落山了,下班的人渐渐多了,刚好开到了商业区,他们的车让本就走得极慢的主路彻底堵死了,叫骂声和喇叭声暴躁地从后方传来,何皎皎骂郑小琳:“我女儿要是伤了一根头发,你都不得好死!”

    被骂傻的郑小琳伏在方向盘上放声大哭,这是何皎皎头一次指名道姓地骂她,竟是咒她去死。何皎皎拿着行李下了车,孟旖晚想去追,身后的喇叭声却越来越急,他只好先把郑小琳换到副驾上。有道光闪了一下他的眼睛,扭头一看,旁边的车里探出了一个长筒镜头,对准了他们的脸。他再一看,何皎皎拦了一辆出租车,早就走远了。

    在女友不间断的哭诉声中,孟旖晚硬着头皮把车开回了家,郑小琳拉着他的手,渴望他能说些什么哄哄她,他叹气:“这事确实是你不对,我和你说过一方金属过敏,不能戴饰品。”她又说她买的耳环是真金白银,不会引起过敏,女孩子爱美很正常。他盯着郑小琳沉默了一会儿,疲惫地说:“即便如此,你也不该这么做,你越界了。”女友还想说些什么,他转身拿着行李进了楼,一只脚刚迈进门,他又接到了何皎皎的电话。何皎皎告诉他,何一方的两只耳垂都肿了,化脓了。

    孟旖晚推开厨房的窗子,秋风温柔地吹进来,他点了支烟,低头瞥见郑小琳的车走了,紧接着楼下又来了一辆惹眼的银色路虎。他忽然想起手里的未读信息,是半个小时前秦子佑发来的:“念君妈,想你应该到家了,我去学校接孩子,顺路过来把洗好的裙子还你。”何念君与秦琴从下了车,领着秦子佑进了楼。还没抽两口的烟被扔在了水池里,呲呲响了两声,冒起一缕细细的白。他找出了一条睡裙匆匆换上,散开了长发,照照镜子,发现下巴颏上还有些细碎的胡茬,他又拿出剃须刀赶忙刮干净了脸,怎料慌乱中不小心划破了皮,虽不见有口子,嘴角却浮起了一小块淡淡的红。

    这次孟旖晚没有化妆,他自觉生来便是男身女相,秦子佑应当瞧不出哪些端倪。门开了,何念君领着人往屋里招呼,秦子佑眼带笑意地看着他,他那条裙子被整齐地叠放在纸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他问秦子佑要不要进来坐坐,男人笑着说不打扰了,顺势又向他邀约:“有时间一起带孩子去游乐园玩,好吗?”见他笑而不语,秦子佑便说不急,要他想好了再给回复就行。

    “你嘴角怎么了?”

    孟旖晚的脸蓦地红了,他还没想好说辞,何念君张口就来:“我妈被蚊子咬了。”他下意识用指尖拂了下嘴角,对秦子佑嗤嗤笑起来:“家里纱窗漏风,秋蚊子溜了进来,咬得狠。”

    人走了,孟旖晚披上一件外套,又来到厨房推开那扇漏风的纱窗,瞧着秦子佑领着女儿上了车,他捡起那根灭了的烟扔进垃圾桶里。吹着晚风,他给何一方打了个视频电话,女儿很快就接了,亲昵地喊了他一声“舅舅”,问他怎么和mama不在上海多玩两天。他看到何一方的两个耳垂又红又肿,不禁叹气,心里酸酸地疼着。

    “方方,耳朵疼不疼?”

    何一方笑着摇了摇头,说mama已经给上了药,好多了。她犹豫片刻,说:“mama把耳环给扔了,那是小琳舅妈带我去珠宝店买的,挺贵的。”他沉默了一会儿,无奈笑笑:“小琳舅妈也是疼你,但你妈不喜欢舅妈插手家里的事,方方你要多顾及你妈的情绪,别再让你妈着急了。”

    “何一方,你跟谁打电话呢?”何皎皎推开了女儿的屋门,她瞥了一眼屏幕里的孟旖晚,不等他开口,她就冷着脸抢走了女儿的手机,挂断了电话。

    等到夜更深一点的时候,孟旖晚的手机响了,他不禁莞尔一笑,何一方说她是躲在被窝里偷偷给舅舅打电话的。她问他是不是又和mama吵架了,他嘿嘿乐着说没有,要她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赶紧睡觉。于是她说:“舅舅给我唱首歌,我就睡。”这时候石亚湄的脸也挤进了镜头,也嚷嚷着想听舅舅唱催眠曲,他问两个丫头想听什么,何一方说舅舅唱什么都好。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