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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到二十岁,期间的每一次见面就跟杀父杀母愁人一样的,一见面就是斗鸡眼,恨不得拳头刀子一齐上的,然后突然在二十岁或者某一个长大的瞬间,释怀了。“哦,我小时候看你不顺眼。”“是呢,巧了,我也是看你不顺眼的很,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一句话,冰释前嫌,都能相视一笑,好像小时候流的眼泪都不能再铭记仇恨了一样,奇妙得很。这一年的夏天,是大家一起聚集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夏天,到了秋天的时候,姥爷病了。姥姥哭着跟马永红说,“早就请人去看了阴宅,那里面有一颗大树,先生说了,那树栽的好,要好好看顾着,你父亲还有不少年,树在人就在。”“我们一直想着去跟人家换地,结果没来得及,树就被人杀了吗,齐根砍断的。”姥爷身体早些年就不大好了,不是这个病引起的,是别的病症,他父亲早早地就没了,他的叔伯们,也都不在了。据说早些年马家是村子里的大户,光是亲兄弟就是四个,姥爷父亲排行老三,病死的。下面有个老四,因为饥荒的时候,偷了地里的玉米,被人活活的打死了。上面的老大跟老二早些年爱赌钱,还抽大烟,最后混不下去了,一起去了东北,据说后来在东北安家了,过得还可以,只是再也没有回来过。因此家里也没什么祖坟了,只有当年被打死的四叔的坟在山里放着,因为是没结婚的少年时期死的,因此不允许进祖坟,只有在山里面随便埋着的,也无人供奉香火,是孤魂野鬼。还有一个就是姥爷meimei的坟地里,是了,姥爷是有个meimei的,三四岁的年纪就死了,饿死的。当年没有了父亲,他是个半大小子,母亲支撑着家,到处去要饭吃,怕孩子没了,找不到了,就把两个孩子关到家里面去了,怕到处乱走,也怕人贩子,也怕有人吃孩子。姥爷就跟他meimei在门里面关着,想着去的话,三五天就回来了,饿了就吃家里的东西,只是没想到一去半个月都没回来,饿了只能喝水。不是娘狠心,是世道不好,真的没有饭吃,要饭的都要不到,人家直接就是放狗的,要不到饭,当娘的是不回来的,越走越远,只能想着自己好像是有个远亲,只是离着很远,想着去打秋风去。穷人家的无奈,亲戚无论是远近都去要饭,能有一口吃的,无论走多远的路都去。所以如果有亲戚上门打秋风,勿欺少年穷啊,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身后还有孩子老人,没有人能舍得下去这个脸,逼着的。姥爷跟meimei在家里,饿的就不行了,整日里趴在门口那里,门离着地面有二十厘米的距离,两个孩子就趴在那里,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两个孩子饿的在地上趴着的时候,前面邻居家里的大婶儿看不下去了,她每日里吃饭,都在嘴巴里面含着一口窝窝头,然后趴在门口那里,吐出来给姥爷。“你吃,你自己吃,别给你meimei。”姥爷是马家的独苗了,她早年的时候受过姥爷父亲的恩惠,想着这一跟独苗不能断了,要是当娘的要饭回来看着两个孩子饿死了,多难心啊。只是她只给姥爷吃,不错眼的看着姥爷咽下去了,才放心的走了,连续这么些天,姥爷就是靠着前面大婶儿嘴里面省出来的粮食给活下来了。为着他meimei是个女孩儿,大婶儿也顾不上,最后没等着娘回来,就饿死了,这些事儿,姥爷从来不说,都是姥姥说的。阴宅就是坟地,活着的人住着的就是阳宅,死了的人住着的坟地就是阴宅,阴宅好坏关乎着家里子孙的前程运势。这边的人极为重视,因此姥爷身体不好自己有感觉的时候就请人来看了阴宅,选了一块儿好地,拿一块儿地极好,只是是早些年跟人家置换的地。村子里的人,经常有人换地,都是根据自己种植的东西换的,有的地适合种花生,有的适合种麦子,喜欢种花生的就去换地种花生。当初换地的时候,地里面有一株大松树,极为粗壮,阴宅先生一眼就看好了,“只要树没事儿,人就没事儿。”大舅跟二舅不和气,但是也商量着去跟人家说一说,这树打算买下来,但是也没着急。毕竟这树在地里好好儿的,活了许多年了,再一个是松树,不是什么好木材可以用来做家具,做顶梁柱之类的,想着一时半会儿,人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砍树。乡下人种树,讲究一个用处,好好儿的树是不敢轻易去动弹的,得选好了日子,适合动土适合砍树的日子才可以,不然容易犯煞,很是让人忌讳。结果那换地的人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没有打招呼,就去把树给砍了,那么大一棵树,齐齐根儿的就没了,只剩下粗壮的树墩在那里。姥爷就突然不行了,去医院检查,是癌症晚期。这个年头,癌症似乎大家还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倒是治疗花很多钱,姥爷才五十岁出头,但是不肯在医院治疗了。治不好,花的钱好多,就回来等着了,等着回来的时候,人就不能站着了,没几天就已经是回光返照一样的了,病发的特别快。姥姥不敢对着别人说,这样的话儿捕风捉影的,可是她对着马永红说了,当时阴宅先生说的话他们不放在心上,现在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寄托,就是因为树没了,人才最后不行了。不然年纪轻轻,正当年的时候,才五十岁的人啊。“男丧夫,女丧母,永红啊,不是什么好兆头,这样的人,一辈子坎坷,你看看你爹,一辈子没有什么好日子过,好容易退休了,他忙活了一辈子,没有拿退休工资就到了这一步,一辈子没福气。”一边说一边哭,马永红也在擦眼泪,怀里面圈着慢慢,她不去地里了,就在这边守着,慢慢因为小,打人觉得她不懂得什么叫死亡,不懂得什么叫命运,因此说话从来不忌讳着她。慢慢不知道什么叫死亡,也不知道什么叫人没了,小时候不懂离别,也从来不晓得什么事永别,再也不见。只是懵懵懂懂的,看着别人流眼泪,穿着白色的衣服,跟在后面跌跌撞撞的跟着送葬的队伍,听着一套套的流程,送着已经去世的人,一步三叩首归西而去。最后去世的那一天,姥爷还是没有闭眼,但是人已经到了地上了,讲究规矩,不死在床上,看着差不多了,就在地上一副草席子,穿好了藏蓝色的唐装,躺在那里,等着死亡的来临。晚上有人陪着在旁边守着,怕咽气了,这些都是大姨的活儿,大姨疼人,她心肠最好也最软,最后的时候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