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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丈远的河道被火把映照的彷似白日。官差们几人一组,各拿着与河道同宽的勾淤刺,已一条条布进河道里。勾淤刺原本是每年清理河中淤泥时使用。勾住个把人,简直是手到擒来。衙役们布好一条勾淤刺,隔去几丈又布上一条。只看岸边堆积的勾淤刺,怕是要将整个河道都布满。猫儿脚下一软,喃喃道:“城门、码头、河道,天罗地网,你我插翅难逃。”她转头望着萧定晔,一字一字道:“为什么,只要我和你一起,都逃离不脱个死?”萧定晔沉默不语。天边长庚星亮的惊心,河道上的嘈杂吼叫声从未降低一点点。沿着河道巡逻的衙役远远看见两人,已开始大喊:“回去……不可乱行……”萧定晔忙忙哈腰点头应承,立刻转身同她道:“先去郊野避一避,过几日再来看。我总不能……让你以身涉险。”两人的打算太过幼稚。当晚,两人在沿途一间废弃草棚借宿时,便被跑动声惊醒。猫儿二话不说,熟门熟路带着萧定晔钻进了炕洞。外间瓮声瓮气的人语声,顺着炕洞传进来。“这里有烧火的灰烬,还热乎着。”“这里有用水的痕迹。”外间人语声减弱,继而是各处传来的搜寻声。最后所有脚步声停在炕边上。炕洞里的猫儿大气不敢出一声,三月的天气,她出了一头一身的汗。蹲着的双脚开始微微打颤。连日来的奔走,疲惫在这个夜晚开始显现。她的身子摇摇欲坠,炕洞外的官差却还未离去。只从叮叮框框的声音中便可知,简陋废弃的民居,已被检查了不止一遍。蹲在她身畔的萧定晔觉察出她的轻微颤抖,立刻让她靠着他,极低声道:“先忍一忍。”只过了几息,外间终于传来官差的说话声:“不在此处,定是已逃远,我等快去追。”一阵脚步声极速远去。猫儿长长吁了口气,正要推开炕洞门,萧定晔一把拉回她手,悄声道:“嘘……莫着急……”果然外间忽的有人懒懒道:“出来吧,还要藏多久。”猫儿心里咯噔一声,不由转头望向身畔的萧定晔。黑漆漆的炕洞里,她身畔的大胡子青年紧紧握着她的手,蹲在原处,如岩石一般岿然不动。她狂跳的心慢慢平息。外间的人等了许久,见这句话并未诈出人来,方同另一人道:“走,还有几批兄弟要沿途继续寻找,我等先离去。”一阵脚步声而去,久久的沉寂后,萧定晔终于道:“这回该真走了……”两人七手八脚从炕洞里爬出去,还未来得及将满头黑灰擦拭,他便将屋里重新作出有人生活的痕迹,继而道:“走,再耽搁下去,又会有人前来搜寻。”猫儿身子一滞,问道:“要逃去何处?”他艰难的望着她,低声道:“这般搜寻力度,只怕整个衢州,包括乡下都极危险。衢州往下是苍州,我们先去往苍州,再看情形。”苍州……猫儿脚一软。那处她虽未去过,然而却知道,是个离衢州有十日马程的地界。马都要跑十日,人的两条腿呢?她抬头望着他,喃喃道:“萧定晔,我为什么要遇上你?”第308章但凡是你,都不成(二更)夜色如水。乡间的夜晚,有一种舒朗怡情的美。月光下,一个蓬头垢面的农妇蹒跚着脚步赶路,无暇欣赏夜色的美。非但无暇欣赏夜色,她还要增加负能量。她满脸的生无可恋,口中拉着哭腔咕囔着:“……想我夫君。想我忠厚老实的夫君。想我忠厚老实、没有花花肠子的夫君。想我忠厚老实、没有花花肠子、中了软筋散、能让我为所欲为的夫君……”她这句话已经车轱辘一般念叨了三日,行在她身侧的另一个蓬头垢面的农夫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头,吆牙切齿道:“花掌柜,住嘴!”她住了嘴,也住了腿,站在月下望向他:“我为何要住嘴?你不喜欢听?”他沉声道:“不喜欢。”她又问:“你为何不喜欢?可是因为听着心里难受?”他应道:“难受至极。”她点点头:“好……”抬腿继续前行。“……想我夫君。想我忠厚老实的夫君。想我忠厚老实、没有花花肠子的夫君……”他一把拉住她,目光定定望着她:“你就如此不想与我有难同当?”她连看他都不想多看一眼:“我又不想与你有福共享,为何要与你有难同当?”他叹了口气,低声道:“苍州我有人,若你我能进苍州城内,我便将你留在苍州。过上半年一年,风声不紧,或者他们将我杀了,你自然就能安全。”她闻言,立刻点头:“你故意这般说,以为我会舍不得是不是?不,我舍得的很。我出宫两年,本就自称寡妇。你真死或假死,是普通百姓还是皇帝,于我没有任何区别。”他一吆牙:“你!”她再不理会他,继续往前行。月光如水,月下的田野孤寂而冷漠。虽多了两道人影,瞧着也不过是夜中行走的鬼魂。猫儿此生,第一回过上了真猫的生活。昼伏夜行。白日在林中、山谷潜藏,躲开沿途搜捕的官差、兵卒、鬼祟路人。夜里才趁夜赶路。这一趟成亲,为何衍生成一场逃命,她怎么想怎么没想明白。但她却明白一点。天家贵胄是不能轻易下凡的。他们就该高高在上,用眼角看你,用嗓子眼哼你,用权势压迫你。如若有一日,他们突然起了助人为乐的兴致,想出手救一两个人,那么被救之人原本还能得个痛快的死法,现下却要不得好活。如若让她在“被人丢下山崖摔死”和“长途跋涉、双脚磨泡、人不人鬼不鬼、饥渴难耐……最后被人捉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两种死法里做选择,她当然选好死的那一个。原本萧定晔算她的救命恩人,然而现下她去被牵连的有家不能回、有汉子不能嫁,过上这种野人一般的生活,她反而要怨恨他。泰王捉拿她根本没有必要,他就是冲萧定晔而来。她是个被殃及的池鱼。若死也就死了,若有幸逃得一命,也不过是这茫茫人间的一只蝼蚁。而萧定晔却不同。他若死,自然和她一样。可若活,他是要当皇帝的。和她完全不是一个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