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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去罢,我自己走走。”此处距离昱王府已经不远,走得快一些不需一刻,慢一些至多半个时辰。车夫驾着车走了,许博渊独自一人行走在寂静昏暗的路上,街边店铺皆已闭门,一眼望去,路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他走得不算快,路边灯笼烛火摇曳微弱,脚下人影短了又长,凉风拂动梧桐树叶窸窣作响,空气纯净的味道缓解了他的不适,也将朦胧醉意吹散,渗进夏末秋初的惬意凉爽之中。他的感官与敏锐渐渐醒了过来。这其实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但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背后通向一片虚无黑暗的街道。许博渊眯了眯眼,手下意识按在空荡荡的腰间,这才想起今夜他是赴宴,并未佩戴兵器。背面而来的风似乎更凉了一些,卷起他的衣袍,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背后,要推着他进入那虚无黑暗中去,两侧灯笼随风微微摆动,宛如通向地狱深处的黄泉之路。习武之人的直觉告诉他,在街那一边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须臾,一个纤瘦身影从黑暗之中缓缓走出,罗裙金钗,分明走得很慢,却迅速靠近,许博渊瞳孔剧烈收缩。——是许婧鸾!“阿……”他张了张嘴,想叫她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倏而他浑身一僵,只见许婧鸾瞪大的空洞双眼中蓦地留下两行血泪,苍白的唇启开,呕出一口鲜血来,浸染了胸前衣襟。她跪倒在地,朝许博渊颤抖着伸出了手,破碎的声音沙哑唤道:“哥……救救我……”许博渊几乎是本能上前握住了那只手,瞬间彻骨冰冷由指间传至全身,好像置身于最凛冽的寒冬,冻得他呵出了一口白气。“哥……我好像要死了……”许婧鸾脸上的皮肤呈现毫无生机的青灰色,只有那两行血泪鲜艳耀目,说出的话仿佛一把尖锐匕首,在许博渊心上狠狠扎了一刀,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双膝跪地,跪在许婧鸾面前,任由许婧鸾捧住了他的脸。“哥,救救我,救救我……”许博渊死死握紧了她的手。“替我去死罢,”许婧鸾绝望地向他哀求,“哥,求求你……我好痛,你替我痛罢……替我去死罢……”许博渊怔怔看着她扭曲残破的脸,“阿鸾……”他终于发出了声音,“你……”他差点就要答应了。然而眼前忽然金光闪过,在他脑海中游动盘旋,细长像一条幼小的龙,将一切光陆怪离全部卷走。金光刺痛双目,许博渊不禁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那里面的迷茫、犹豫、混沌竟然全部消失无踪,唯有清明。他看着眼前的“许婧鸾”,冷冷道:“你不是阿鸾,你是谁?”“许婧鸾”歪了歪头,几乎是咔嚓一声,脖子折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哥……”“不要这样叫我,”许博渊反手一拽,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了地上,眼中是毫无余地的杀意,“你到底是谁?!”“哥……”“许婧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哥!”“闭嘴!”许博渊怒斥道。这一声像是打开了什么机拓,在他们周围暧昧的黑暗中缓缓出现成百上千个黑影,无数许婧鸾自黑暗中走出,皆流着血泪,唇瓣一张一合,不断地叫道:“哥!”几千道声音揉在一起,回声跌宕不息,几乎震穿许博渊的耳膜。许博渊不禁松开了“许婧鸾”,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再次吼道:“闭嘴!”然而那声音并没有停下,反而更加清晰了,无数声“哥”纷至沓来,跌宕萦绕耳畔,魔咒般将许博渊锁在原地无法动弹,仿佛利剑对穿血rou,绞出一个巨大血洞后又掏空他的五脏六腑,将死亡与绝望生生塞进身体中,要将他的灵魂都挤爆——闭嘴。闭嘴。闭嘴!嗷——!忽然一声低沉雄厚的虎啸声,利箭般自遥远天边而来,射入这一方角落的嘈杂混乱之中,震耳欲聋。只见所有“许婧鸾”先是愣在原地,静止凝固,转瞬后,她们的脸上露出惊恐畏惧的表情,“啊!啊——!啊!”,齐齐捂着耳朵惊叫了起来!许博渊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被这石破天惊的尖叫声震晕过去。就在这时,一抹冰凉覆住了他捂在耳朵上的手。虽然凉,却十分温柔,像在他的耳侧撑起了一道墙,将所有令他痛苦不堪的声音全部逐出领地之外。他还能看到“许婧鸾”们惊慌失措地张大的嘴,可是他什么也听不到了。——整个世界似乎都离他远去了。许博渊猛地睁开了眼。身体不自觉地大口喘息,空气灌入肺中令人清醒,他好像做了个可怕痛苦的噩梦,虽然身醒,意识中却还残留着梦中的绝望与无助,要将他拖入崩溃的深渊中去。模糊的景象渐渐聚焦清晰,寂静的长街,摇曳的灯火,簌簌而落的梧桐叶,无数重影汇聚成眼前一道白衣身影,应周跪在他身前,正担忧地看着他。“你……”他开口,尖锐刺痛从肺至喉,仿佛胸口真的开了个洞,声音都从那里漏走了一般粗糙失真。耳边冰凉触感,他这才发现,他正死死握着应周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耳朵上,手心手背之间是细密冷汗。大概是因为他手上太过用力,应周那好看的眉头吃痛皱着,但手上十分放松,手指穿插在他的发间,带着轻微力道,温柔地捧住了他的头。他们面对面跪在石砖地上四目相对,应周的手虽然凉,却并不冷,真实无比。许博渊平静了几息,终于从那股无望的崩溃中挣扎出来,松开了应周。应周担忧道:“你还好么?”许博渊捏着眉心不语,太阳xue突突跳动,头痛得几乎炸开。应周透过他的肩头看到他起伏的背脊上隆起的肩胛骨形状,随着呼吸间肌rou一紧一松而起伏,他弓着腰,夏日轻薄衣衫下的脊骨弧线如同一张满开到极致的弓,恍惚随时可能断裂。许久之后,许博渊抬起头来,额上冷汗未消,沙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小白闻到了妖怪的味道,”应周不知如何才能缓解他的痛苦,只能轻声道,“我有些担心,便出来看看。”“……妖怪呢?”“小白去追了。”许博渊又沉默了半晌,忽而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许婧鸾流着血泪,在他耳边尖叫呼喊,身上是无法掩饰的死亡气息。“你方才中了迷魂术,”应周虽然不知道他见到了什么,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美梦,于是安慰道,“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