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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威胁过后,气氛有些怪异,倒不是剑拔弩张,反倒是腻腻歪歪的情愫。“今天下了点雪。”陈三少惨兮兮地抽鼻子,“腿疼。”“我给你买了阿胶。”他蹙眉,扶额叹息,“年纪轻轻的,一身病。”陈轩委屈不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身伤是从哪儿来的。”“我知道。”林海更烦躁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别瞎转悠了,我听远方说你还想去那条街?三少爷,等我回来再去。”“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快了。”他含糊其辞,“晚上腿疼就让远方给你搬火炉,家里还有狐皮的垫子,你让下人找了晒晒,白天也盖着。”陈轩哼唧着应了:“你快点回来。”“嗯。”林海看了眼墙上的钟,还不到九点,便不急着挂电话,“记得准备年货。”“早准备好了。”陈轩得意地向他炫耀,“给各家的备礼也分好了。”“厉害了啊,三少爷。”“也不瞧瞧我是谁。”陈三少飘飘然,“林海,千万别小瞧我,你会后悔的。”“我原话奉还给你。”他吐出一口烟,转移了话题,“腿疼就别熬夜了,睡吧。”“你也别抽烟。”陈轩抱怨,“回来我就把你的烟全扔了。”“听你的。”林海掐了烟,笑着道别,“没几天了,等着我回去收拾你。”“成天说胡话。”陈三少被他说烦了,摔下话筒睡觉去了。林海边摇头边往屋外走,瞧见云四把行李往屋外搬,便走过去搭把手:“给三少爷买的东西都在哪儿呢?”“行长,放心吧。”云四擦了一把汗,“都已经装箱搬出去了。”“嗯,仔细些。”他向掌心哈气,借着皎洁的月色打量住了月余的四合院,突发奇想,“要不这房子先放着,等过完年带三少爷来玩玩。”云四连声说好:“北平好玩的东西多,三少爷肯定愿意来。”林海神情一变:“罢了,天亮就把这院子卖了。”“啊?”云四大吃一惊。“三少爷那个性子,怕是能玩到我是谁都忘了。”他揣着手冷笑,抬腿踢飞院子里的雪堆,“还是把他关在家里好。”云四缩了缩脖子,继续埋头搬行李去了。第二日他们一大清早就上了火车,林海没穿长衫,只在西服外罩了件风衣,引人注目。云四坐在他身旁递报纸,忍笑嘀咕:“我算是知道三少爷为什么担心了。”“你能知道什么?”林海头也不抬地看报。“行长,您可别这么说。”云四不满,“这些年来分会说媒的,都是我帮您拦下的。”“你怎么不拦三少爷?”他把报纸一抖,换了面继续看。“您喜欢的我拦了干什么?”云四起身倒了一杯热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林海笑着摇头,还没说话,手里的报纸就被热水泼潮了。罪魁祸首却不是云四,而是坐在他对面的青年。第三十五章藕粉“抱歉……”青年看上去与三少爷差不多大,可能还要再小些,涨红了脸起身欲帮他擦衣服上的水痕。林海躲过那只手,蹙眉道:“无妨。”云四已经帮他从箱子里拿出干净的衣衫:“行长,换身衣服吧。”林海接过,并不急着换,反倒抬眼去看手足无措的青年:“你去哪里?”“南京。”怯怯的声音把他逗笑了:“顺路。”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隔间,换衣服时神情凝重了些许。“云四。”他把下人唤进来,“我们提前下车。”云四挠了挠头:“租车回去?”“车站肯定有车。”林海点头,将衣袖卷起,“还真让三少爷给说准了,遇上个死缠烂打的。”云四没听明白,呆愣愣地挠头。“他泼的茶水有问题。”林海把染上水渍的衣服扔出窗外,“还好有报纸挡着,差点在阴沟里翻船。”云四听到这里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脑袋:“行长,我想起来了,那孩子是前几天吃饭时请来作陪的。”“好像还挺有名气。”云四捂着脑袋回忆,“说是手段一流,搭上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知道就行了。”林海拍云四的肩,低声叮嘱,“准备好提前下车,这种人背后牵扯了太多关系,越早甩掉越好。”“行长,其实你再娶一个……”他忽而撩起眼皮。云四浑身一抖,不由自主后退:“行长,我知道错了。”“不过是个戏子。”林海轻蔑道,“我想少些麻烦而已,你以为我怕他?”他嗤笑着摇头,“背后有再多的势力又如何,没人会为一个戏子得罪整个商会……云四,别再提娶不娶的事了。”他说:“我这辈子就娶三少爷一个人,多半个都嫌累赘。”云四讪笑不已:“三少爷听到这话肯定开心。”“开心?”林海先是冷冷地勾起唇角,继而板起脸,“三少爷才不会开心。”他双手交叉,一字一顿道,“他会仗着我的喜欢,胡作非为,把分会当做垫脚石,拼了命地夺家产。”林海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不断下沉,即使陈轩曾经在走投无路时哭着说什么都不要,只要他,他却依旧坚信陈三少会选择家产。阔少比鳄鱼还不值得相信,那些冰冰凉凉的泪水已经让林海栽了不止一次的跟头。火车在茫茫雪原中奔驰,像是耄耋老者,一边沉闷地低声咳嗽,一边横跨狂野。车厢里的sao动宛若悄悄点燃的引线,林海瞥了云四一眼,下人会意,寻来两个搬运行李的小工,塞了些钱。“到站先不要急着下车。”他卷起报纸,将随身携带的行李箱搁在门口,“你去和那个跟来的戏子说说话,等车快开时再找借口跳下来。”云四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偷偷摸摸搬走了行李箱,留林海一人坐在隔间里看窗外的风景。或许是靠近站台的缘故,视线尽头的雪线上多出几间低矮的房屋,偶尔还有极淡的炊烟,几只落队的候鸟穿过薄雾,冲进云海深处。不知哪里传来的喊叫从半掩的窗飘进来,他收回视线,原来火车已经驶进了站台,戴着贝雷帽,满脸煤灰的孩子正捧着报纸随车奔跑。林海推开窗,混杂着焦糊味的风吹得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只隐约瞥见列车前方伸出的无数手臂,抓着手帕挥舞,有如振翅的白鸽。林海忽而兴起,想到几年前第一次背井离乡去南京时的情景,猛地将窗户玻璃全推上去,像个孩子一样不等车停下就跳下了月台。“行长?”云四扑到窗口,“您这是……”林海站在月台边掸裤管上的灰,挑眉对着云四挥手,示意他继续待在车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