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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在戌时三刻,皇帝便离了席。有嫔妃不解,起身询问他去何处,他随口道:“听闻窈婕妤身子不适,朕去瞧瞧。”殿中虽无人说什么,但自是人人心中都一阵哗然。叶美人更僵在了原处,一同进宫的赵才人淡淡挑眉:“看来叶jiejie是白费神了。”叶美人狠狠瞪她,自顾自地又饮尽一盅,不久也告退离席。永信宫延芳殿。皇帝踏过院门,看见的便是宽敞的殿门前,夏云姒斜坐廊下的模样。明月当空而照,她的轮廓被映得柔美娇弱。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八九岁的男孩子正舞着剑。因是初学,他的剑法并不复杂,但剑气已初显锋芒,程度之熟练亦可见平日练得刻苦,想来不过几年便可学有所成。皇帝不由驻足,站在院门边的阴影下静看了须臾,直至男孩舞完剑,抹着额上的细汗走向檐下佳人:“姨母,怎么样?”她笑道:“好得很。”说着便将手中的衣衫披在他身上,叮嘱说,“热也不许脱,天已凉了,汗被风一吹容易生病。”宁沅无奈沉叹:“可也太热了,要不我去屋里待会儿,汗散了再出来?”夏云姒点头,余光睃见阴影中那人缓步走出,抬头看去,露出欣喜之色:“皇上。”她说着起身一福,宁沅也回过头,揖道:“父皇!”接着,他面上也露出欣喜来:“儿臣不进屋了,给父皇也舞剑看。”说罢就要褪了披在身上那件衣服,贺玄时忙一按:“不用。”宁沅一愣,他蹲身欣慰而道:“父皇适才看见了,练得不错。今天过节,你好好歇着,别累着。”宁沅复又笑起来:“那儿臣去取酒来,和父皇行酒令!”皇帝又拍他额头:“小孩子喝什么酒,还行酒令,你本事长得倒快!”话是责备,语气却满是赞许。宁沅揉揉额头,撇嘴还价:“这不是中秋节么……不对酒赏月总少了几分兴致。”皇帝轻喟:“罢了……”说着抬头问夏云姒:“酒可烈么?”“嗯?”她好似回了下神,遂即摇头,“不烈,果酒似的,喝着玩的东西。”他一哂,朝宁沅点了头:“那许你略喝两杯,多了不行。”“好!”宁沅高兴了,他又道:“还是进屋散一散汗,父皇和你姨母去后院的桂花树下等你。”宁沅应诺,依言进了屋。皇帝盯了他的背影半晌,衔笑轻叹:“还是宁沅更像样子。”夏云姒侧首看他,面露不解。他道:“宁汜今日亲手做了个月饼,在宫宴上献个朕。”说着面显复杂,语中微顿,又道,“他有这份心倒不是不好,只是……”说着又是一叹,“罢了,不说了。”夏云姒静静垂眸。她今日拦着宁沅不许帮她,就是因为这个。孝心归孝心,可这样的活计即便放在寻常人家,也多是女眷来做,何况他这皇家的嫡长子?这月饼他真做了,皇帝是觉得他纯善还是心思过于女儿家皆在一念之间,她自不想他冒这个险。只是她没料到,这事倒让宁汜做了。两相一比,更让宁沅占了上风。第73章沉浮夏云姒静静垂眸,月色映照下,她的面容恬淡祥和:“宁汜是当弟弟的,凡事有大哥先挡在前头,自难免性子更随和些,也不是个坏孩子。”“是。”皇帝点头一应,遂又想起先前之事,转而沉叹,“唉……”他摇头,“不说这个了,去尝尝你备的月饼与酒。”“好。”她抿笑,便与他一道向后院走去。做了一宫主位,住的地方宽敞了许多,殿后便也成了平日消闲之所,宫人们都住在更偏些的地方。延芳宫殿后的园子被打理得极好,不同的花木交错而栽,四季皆有景致可看。眼下,正是院落中央那株银桂开得最盛的时候,白花黄蕊,清香满树。时有秋风一拂,那洁白缓缓落到地上,遥遥望去,如冬雪温柔。石桌石案恰也都在这株树下,案头放着月饼与美酒。另还有三两道小炒,都用素净的白釉碟子盛着,瞧着干净雅致。二人一并落座,吃着说了会儿话,宁沅就也来了。有了小孩子在侧,气氛当即活跃了不少。一家三口有说有笑,一时仿佛天地间都只有他们,别无其他纷扰。贺玄时后来还是顺着宁沅的性子许他多喝了些酒,人太少行不起酒令,父子俩就划拳。宁沅后来喝大了,倒也没到耍酒疯的地步,却显而易见的有些兴奋,竟提出掰手腕。划拳也就算了,掰手腕他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哪里掰得过成年人?贺玄时不是没动过让一让他的念头,转念一想这让也太假,宁沅明日醒了就会回过味儿,怕是更觉丢人,便索性大大方方地一口气连赢了他三局。连输三局连输三杯,宁沅终于不再兴奋,转而哈欠连天起来。夏云姒板起脸:“不许让他喝了,明天还要读书呢。”宁沅自己也有数,边扯着哈欠边摆手:“不喝了,吃块点心。”夏云姒便递了块他喜欢的豆沙月饼给他。宫里的月饼做得都不大,两口就能吃完。吃完之后,他便伏在了桌上。他们都道他是喝得头晕想歇一歇,过了半晌见还没动静,才发现是已然睡了过去。夏云姒探头瞧瞧、在他小声叫他,他都没有反应,不由嗤地一笑:“臣妾去叫宫人来,送他回房去。”她刚起身,他却一阻:“不用。”说着仰首饮尽杯中酒,他自顾自站起来,将宁沅打横抱起,笑说,“朕送他便是,用不着宫人。”夏云姒一讶,他已大步流星地向前头走去。八九岁的孩子已很沉了,夏云姒赶忙跟上,护在旁边。他倒走得很稳,颀长的身形在月光下如风般前行,转眼就到了宁沅房门前。她推开门,他将宁沅抱进去放在床上,刚为他脱掉鞋,她扯过被子盖了过来。到底已相处了这么久,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二人总归有了些默契。夏云姒心中不免复杂,面上自不好显露半分。摸出帕子给宁沅拭了拭被酒意激出来的细汗,宁沅忽而微微一动:“母后……”她一怔,贺玄时也一滞。二人不约而同地屏息,只见宁沅眉头皱起,很快又平静地舒开:“母后放心。”二人面面相觑,宁沅砸一咂嘴,声音愈发含糊:“姨母很好……嗯……”夏云姒清晰地听到耳畔响起了微微的吸气声,接着便觉他的手揽至肩头。她侧首去看,房中昏暗的光火下他神色沉沉,含着几许欣慰,亦有些许愧疚。他轻轻道:“走吧,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