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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诺,这就差了宦官,匆匆往庆玉宫赶。至于那六位女官就姑且让她们在廊下候着。夏云姒平日待她们都客气,但现下不是寻常时候,不客气一些,倒能让她们更明白自己的命数如今拿捏在谁手里。过了约有小两刻,庄妃才终于进了殿,见夏云姒倚在贵妃榻上,边走过去边笑:“呵,我们窈妃娘娘好大的阵仗。六尚女官一齐在外头毕恭毕敬地候着,这情景我可只在皇后娘娘那儿见过呢。”夏云姒正斜倚贵妃榻上,从琉璃盘子里拣烤得喷香的花生仁吃着,见她来了,闲闲地拍拍榻边:“少打趣我,快坐。”说着一睇莺时:“请进来吧,按往常的例,挑最好的茶上给她们。”庄妃坐到贵妃榻边,看看她这千娇百媚的婀娜模样:“不起来见么?”她又吃了颗花生,口吻恹恹:“天儿还热着,懒得动呢,就这么着吧。”庄妃嗤笑,不多劝她,自己也一派轻松地只这样坐在罗汉床边。这般情景瞧着全不似要议正事,惹得六尚女官进来时都愣了一愣,才上前见礼:“庄妃娘娘万福、窈妃娘娘万福。”原是庄妃这资历深的命免礼就行了,然庄妃乐得让夏云姒开口,噙着笑一睃她,夏云姒轻轻一啧:“免了吧,什么事。”六位宫中身份最贵重的女官一齐起身,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立着,却仍能感觉视线在她们之间传了两番来回。而后官阶略高旁人半品的尚宫上前了半步:“奴婢们听闻两位娘娘奉旨办差,要撤换宫人,便将当下的名册理了出来,以备两位娘娘过目。”“哦。”夏云姒眉目间漫开笑意,瞧了眼她们背后的宫女捧来的一本本名册,淡声说,“放着吧。小禄子,带人收去侧殿去。”小禄子会意,即刻领着那几位宫女去了侧殿,六尚女官在得了明确的吩咐后才终于敢落座,却是又迟疑了一阵,才算真正说起了来意。这回是尚仪女官先开的口,很有硬着头皮的难色:“两位娘娘。先前这宫里头……不太平,奴婢们领着六尚局,自知难辞其咎,不敢求娘娘们体谅,只求……只求两位娘娘高抬贵手,给奴婢们留一份可以过活的差事。”夏云姒微露讶色。她倒真没想到,六尚局的女官还能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也真称得上是能屈能伸了。不过想想也是。这样的大动干戈,原也是位份越高的越不安生。底下的宫人大多只是换个地方办差,连俸禄都未必有什么大的变化。但她们六个掌着六尚局,要将事情办妥总难免有得罪人的时候,这回一旦落到了那些人手里,恐怕连命都要没了。只是她们不知,窈妃与庄妃其实已然合计过,还真没打算动她们六尚女官。先前的种种,论起责任她们是“难辞其咎”,但她们最多是治下不严,说与那些阴谋阳谋有直接的关系应是不至于的。——底下人为了权与财会豁出命去争,但她们已然身居高位,并不需那样,左右逢源才能让她们长长久久地在这位子上坐下去。如此这般,这几个接着在这位子上也没什么不好,尤其是经此一道,她们不免将宫中的盘根错节看得更清,日后更不敢轻易帮哪一个,那坐在这位子上就再合适不过了。反是换一个人上来险数更大。六尚女官可不是随便推谁上去都行的,宫中够资历的也就寥寥数人,非得从中选来不可。若顺妃借着这机会先买通一个再想法子让她们放上去,岂不更险?夏云姒浅打了个哈欠,曼声而道:“尚仪这是什么话。六位在这位子上年头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宫与庄妃jiejie也不敢轻动了各位呢。”“……娘娘言重了。”尚仪面色一变,不住欠身,“奴婢们但凭娘娘吩咐。”她又说:“其实我们也不愿这样费事,但你们瞧见了,先是皇长子、又是顺妃jiejie,这样的事出多了,宫里谁都不安稳,是不是?”尚仪连忙称是,应得一点都不敢耽搁。夏云姒抿笑:“所以啊……这位子本宫可以暂且给你们留着,但有的事还得你们自己想明白。否则留得了你们一时,也总保不住你们一世。”语中一顿,她的眼风清凌凌地划过她们每一个人:“宫中差事多,各位顾此失彼在所难免,但差事总有轻重之分,本宫希望经此一道,六尚局都能清楚哪些差事更为要紧。若一个个心里都还是一笔糊涂账,日后本宫忍不得了,就总不免有翻脸不认人的时候,到时各位可不要怪本宫。”六人都不禁后脊一绷,短暂地滞了一下,恭谨应是。夏云姒对她们的态度很是满意,留她们喝了会儿茶,问了问六尚局当下的情况,又思量着从她们的册子上圈了些人名——有的是要留下的、有的是要遣出去的,都是顺着她们的意思圈来,算是先礼后兵卖她们个面子。临近用晚膳的时候六人才告了退,莺时亲自送她们出去,从延芳殿一直送到永信宫的宫门口,一直客客气气。但六人比她更可气,到了宫门口,年纪最长的尚宫就掏了银子出来:“辛苦姑娘了。”莺时急往后一退,束手而立,碰也不碰那银子一下,但脸上也仍笑着:“分内之事罢了,姑姑不必如此客气。娘娘跟前还有差事,奴婢先回去了。”说罢一福,就不再言,却也没急着走,低垂着眼帘一副恭请她们先行离开的模样。六位女官只得走了。从永信宫到六尚局的路并不短,夕阳压得天色低沉,六人一路上都在这片低沉里止不住的掂量。窈妃的话说得敞亮、听着公正,但都在宫中沉浮了这么久,谁都知道她话里是什么意思。差事总有轻重之分。日后永信宫的轻重,她们得掂量清楚。皇上能将这样的大事交给窈妃一次,日后就免不了有第二次第三次。就算没有,若她们中的哪个得罪了窈妃,窈妃想跟她们计较,她们也决计落不着好。唉……又变天了。几位女官也是心中疲乏。宫中的天总是说变就变,再怎么竖着耳朵、提着心神,也难以面面俱到。.一眨眼的工夫,天就彻底冷了。满宫都从秋装换了冬装。待得一场大雪在朱红宫墙间铺满,冬意变得愈发浓郁。也是在这冬日临近间,宫里的第一波宫人被遣了出去。共是两成的宫女、两成的宦官,宫女赐银返乡,来年再填补空缺,宦官则是与行宫的人马调换。虽只是两成,宫中也仍不免短暂地乱了一阵,出了几件不大不小的错处,也有两件让皇帝知道了。夏云姒在他来时主动告了罪,他刚走到罗汉床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