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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正式旨意,只是誊抄的一份,拿来让她这掌权宫妃过目罢了。皇帝下旨让一位美人许氏出宫清修去了。旨意上没说原因,但若硬要问,许美人委屈得很,今日一早便来跟夏云姒哭诉说:“臣妾不曾做错什么……只觉皇上政务繁忙,道请他好生将养身子,莫太疲累,不知皇上为何就恼了。”夏云姒听得心下快意而笑。皇帝真是对这样的事愈发敏感了,也愈发喜怒无常了。面上她只宽慰许美人:“别太难过。皇上既在气头上,让你去清修你就去。等皇上消了气,本宫自会去皇上跟前开开口,让你回来。”许美人自然千恩万谢,抽噎了几声,声音又放低了些:“……贵妃娘娘别嫌臣妾多嘴,臣妾是当真……当真想请皇上顾惜身子。”说着露出些许踟蹰小心之色,“臣妾明里暗里觉得,皇上近来精力……不如从前了。”夏云姒眉心微微一跳,脸上仍只有宽和:“暑气渐重,莫说日理万机的皇上,就是本宫也常精力不济,你不必太过担忧。”“诺。”许美人哽咽着颔首。夏云姒轻喟:“好了,别哭了。清修的事宜本宫会为你安排妥帖,必不让你受委屈。”“谢娘娘……”许美人再度道了谢,不敢多叨扰贵妃,就施礼告了退。夏云姒目送她离去,心底的笑音愈发抑制不住,终是在唇畔溢出一抹。许美人觉出来了,那还有多少嫔妃也觉出来了呢?事情终是如她所愿的那样逐步推进了,心思敏感之下,她们的一丁点神情、口吻的不妥都会让他不适,更何况她们又当真觉出了不同?其实在她看来,他精力还是尚可的。奈何她们都体会过他从前的好处,眼下的落差自无法忽视。人啊,就怕比。他自己心里,也就怕跟从前比。每一次有意无意的比较都是往他心上捅去的一刀,旁人的是,他自己的更是。.夏云姒悠哉地带着小桃游了大半日的湖,直至夕阳西斜凉快下来才回永信宫。小桃尽兴了,也玩累了,哈欠连天却不肯让乳母抱,牵着夏云姒的手蹦蹦跳跳。夏云姒一路也指东指西地跟她说话,迈过院门时,小桃抬眼歪头:“父皇!”夏云姒举目看去,皇帝就在檐下。听到小桃的声音,他循声看过来,蹲身招手:“小桃,来。”小桃便向他跑过去,夏云姒抿着笑也行上前,福了一福:“皇上。”皇帝一哂:“难得今日无事,过来与你多待一会儿。”她点点头,随他一道进殿。因着许美人的事,她不动声色地多看了看他——便发现他的气色果真是有那么一点不好,面色有些不正常地发白,眼下也隐见乌青。但她自不会说什么。旁人扎他的心足矣,她不必自己开口。若他与她也疏远了,她的下一步可就不好办了。待得进了寝殿,夏云姒就示意将小桃带出去歇息了。她与他各自在罗汉床两侧落座,他的目光扫过榻桌,恰看见那道让她过目的旨意。目光微沉,他有些不自在:“让你费神了。”“不妨事。”她衔着微笑,“臣妾已安排妥当了,过两日便送她去天如院。”他点点头,她又说:“只是不知皇上究竟为何恼了她?”只这一句话,已足以让他再将那刺心的事情再想一遍。就见他不耐地摇摇头:“不说这个了。”她便安然作罢。而后便是一段惬意时光,两个人饮着茶说着话,搭三两道清爽不腻口的点心,温馨如书中的融洽夫妻。临近晚膳时,她才似不经意般提起:“这回选定的家人子,臣妾想让她们晚上几日进宫。”他不解:“怎么了?”“这次选的人多。”她道。大选是昨日结束的,她与贤妃接二连三地挑下来,林林总总地留了小二十号人。“人多事就杂。按着从前的三日后进宫来办,臣妾怕六尚局忙不过来,出了什么岔子。”顿一顿声,她低下头,略显出几分窘迫:“再者……人这样多,尚寝局那边也要多费些工夫才能指点妥当了。否则都是初出闺阁的姑娘,从未历过那些个事,便是什么也不懂,不免侍驾不周呢。”言毕她看看他,他面上倒没什么波动,只点点头:“也好。”但不妨事,这话送进他耳朵里即可。“初出闺阁的姑娘”“从未经历过那些事”,便无从比较,他会想到的。许美人刚刺过他的心,相比之下这些什么也不懂的,倒无法拿他和从前比较。就让他去宠着新人吧。乱花丛自能让他尝到不一般的甜头,也能让他越陷越深。.于是小半个月后,新宫嫔才进了宫。后宫一下子热闹起来,年轻的莺莺燕燕似乎让阳光都更亮了一层,四处看起来都朝气蓬勃。夏云姒认认真真地安排好了众人侍寝的日子。新嫔妃们都要尽快面圣,选的人多了,“自然”可以安排得密集一点。接着,很快就有个姚氏得了宠。姚氏生得在此番的大选里原也算姿色出挑,只是出身低些,初封是从七品经娥。可眼下皇帝宠她,她又自己嘴甜会讨赏,到了冬意再浓时,已是从五品美人了。上次大选没什么合皇帝心意的人,这样的晋封之快便让她成了几年里最惹眼的一个。如此万众瞩目,只消性子稍有那么半分的不沉稳,便容易有所浮躁。是以渐渐的,夏云姒也听到了一些于姚氏不好的风评。譬如她手下的宫人刻薄了同处一宫的妃嫔,又或在置办新冬衣时先一步将送去她宫中的好料子挑了个七七八八,使得同住一宫的妃嫔没什么好料子可用。凡此种种,不多不少,又很琐碎。夏云姒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当不知道了,由着她去当这新晋的宠妃。至于太后,更没心思管这些闲事。太后自数年前五皇子夭折大病一场后,身子就没大好过。今年随着年纪渐长,病病殃殃的时候愈发多了,更不爱理这些鸡毛蒜皮。如此,姚氏宠冠六宫的日子很持续了些时日,直至皇帝对她的新鲜劲儿淡去。微不可寻的,朝中有了些闲言议论,说皇帝近来有些沉溺美色了。其实哪里是“近来”呢?自那些说不得的东西被后宫渐渐用起来、自他第一次主动饮下鹿血酒开始,他流连后宫的时日就比从前多了。议论现下才散开,自有原因。——他从前都不是贪恋这些的人,突然一反常态总不免惹人怀疑。但借着大选时新人入宫的机会出了这种事,可就不那么奇怪了。谁不喜欢娇艳如花的年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