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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可掉了,平声道:“你说她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怎么不能做出这样的事?养了一头白眼狼,你说我是造什么孽了!辛辛苦苦拉扯这么大,他竟扬言要去革委会告我。”程春良气得很,声音却压着,“我看他就是吓唬吓唬你。”说起来也是奇怪,这孩子以前只是不给他们好脸,两句话说不好就甩脸子走人,可从来没有说过这么些难听的话,更没有这么激烈过。他在外名声凶,但在家里从没横过。摸不准孟梨的性情,程春良轻轻吸口气,缓和一下情绪,又说:“算了,再忍他个半年,到时候他往乡下插队落户去,这辈子也就呆乡下了,想回也回不来。”顾慧娟心里舒服了一点,点点头,“嗯。”程春良拍拍她的背,“别哭了,不为自己想想,也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顾慧娟没能应声,听到当间儿里程奶奶叫吃饭。等顾慧娟和程春良开门出去,程奶奶、孟梨和糖圆儿,已经都在桌子边坐下来了。五口人坐在小方桌边,稍显得拥挤。孟梨拿起筷子,直接伸手去烤花磁碟里拿白面馒头。顾慧娟沉着脸色,始终没有抬头来看她。孟梨也不看她,自顾吃自己的饭。四合院里其他两家也在吃饭,他们晚上都听到了北屋的动静。饭后东屋的董婶儿、西屋的刘婶儿,拉着顾慧娟到屋里又讲说一气,听了大致过程,之后便你一言我一语,把孟梨贬得一无是处。贬完了,最后不过都说:“再等半年,走了就安生了。”“你有糖圆儿,肚子里还有一个,总之也不愁。”“不是我说,孟离这孩子难有出息。”顾慧娟叹口气,“你看董姐你家的永梅,再看刘姐你家的邵军,多好的孩子啊,仁义。”董婶儿和刘婶儿一起拍拍顾慧娟的手,“糖圆儿和你肚子里这个,一个也不会差的,保准都是个顶个的好。你只管这两个,与那个置什么气,白伤身子不是?”顾慧娟心里舒坦了,点点头。之后又坐着闲说一阵,只当解闷儿了。孟梨知道自己名声不好,尤其在这院儿里不受人待见。顾慧娟去跟人说什么,她不好奇知道,总之不会说出她一点好来。晚上洗漱干净躺在床上,孟梨只是发呆。她心里的气现在已经都消得差不多了,只默默地在心里下决心——她一定要努力,要让顾慧娟后悔,让她后悔这么刻薄地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011】因为生理期实在麻烦,孟梨接下来几天都没出去。在家实在闷得无趣,她就把糖圆儿拉过来,教她写简单的数字和字母。逢太阳好的时候,孟梨也会在院子里晒太阳。把家里的黄色藤椅拖出来,仰坐着一晒就是小半天。有时候东屋的邵军和西屋的骆永梅也会在院里晒太阳,一起看着书,不时凑头到一起说说笑笑。说到高兴处,骆永梅笑得肩膀都在抖,还会抬手推邵军两下。但每次看到孟梨拖椅子出来,他们就会收起书走人,从不和孟梨坐一起。孟梨也无所谓,独享这四合院里的暖阳。今日吃完晌午饭,孟梨拖了椅子出来,继续晒着太阳午休。吃饱了饭躺在冬日的暖阳下睡觉,最是舒服。骆永梅和邵军见到她出来,就立马一起起身走了。进了屋里头,骆永梅从窗帘缝里往外瞧一眼,见孟梨躺着格外自在,对邵军说了句:“他最近怎么了,怎么不出去打架出风头了?连军装都不看穿了。”邵军对孟梨没兴趣,只道:“管他呢,不是一路人。”说起来确实不是一路人,邵军和骆永梅都是心里有底的,再过个半年就要去当兵。他们出身好家庭又不错,不会有什么意外。而孟梨,那是要去下乡插队的。骆永梅对孟梨也没多大兴趣,但她爱多说两句,“就是觉得挺搞笑的,看他现在混得是挺威风的,出去打听打听,没人不知道他孟三爷的名号,半年后却要灰溜溜下乡去。”邵军接话道:“有那样一个亲爸,也就这命了。”骆永梅放下手指拨起的窗帘,“程叔要是不帮他,他这辈子就呆乡下了。”邵军没兴趣说孟梨了,“程叔怎么会帮他?咱也别替他愁了。”骆永梅笑一下,“谁替他愁这个?说说而已。”孟梨在院子里闭着眼晒太阳,听不见屋里人说她什么。她在暖阳下睡了一阵,然后被人拽大腿摇醒了。摇她大腿的人是糖圆儿,正用大眼睛看着她,见她醒了,对她说:“孟离,你要是没什么事,陪奶奶去街上吧?奶奶要去买东西,让你一起去。”孟梨醒了醒盹儿,把糖圆儿的话理解了一下,这才应声,“哦,好啊。”糖圆儿站好了往后退一步,“你去洗把脸。”孟梨抬手按了按脑门,起身进屋倒热水洗了把脸。洗完整个清醒了,跟着程奶奶出院子去。老少三个人出了芝麻胡同,往街上去。这个年头的北京城,除了几条没什么规模的商业街,多数大街上,只有少数几间副食店和百货铺子。现在快过年了,货架上的商品是最丰富的时候。如果是平时,架子上大多都是凭票供应的一些日用品。这会儿不管买什么都要票证,买粮要粮票,买油要邮票,吃口猪rou都要猪rou票。孟梨跟程奶奶走在街上,除了能看到行人和骑自行车的人,偶尔也能看到四轮驱动的军用吉普车,或者老式苏联轿车、波兰轿车。这些车,孟梨都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跟着程奶奶看了几家商店食品店,孟梨不由得在心里默默感叹——这个时代的物资真是贫乏到让她震惊了。即便是年节,货架的东西也让她觉得很单调。出了一家食品店的门,孟梨刚想叹气,程奶奶突然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她低头一看是糖果,这口气便没叹出来。糖圆儿也得了一颗糖果,在孟梨旁边高兴地说:“我的是红色的,你的是绿色的。”心里微暖,孟梨笑笑,把糖果揣进衣兜里。糖果刚一揣好,她视线里走过去一个穿军装的中年男人。瞥眼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三天前卓西跟她说过,季琛今天在朝阳公园等她,要跟她单练。她!给!忘!了!孟梨猛地停住步子,心想完蛋了。糖圆儿看她不走,自己也了停下来,回头看她,“你又怎么了?”孟梨抿着气看一眼糖圆儿,忽然又想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