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diocre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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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回了老宅,付闻樱女士没想到他最近还会回来,露出惊喜又克制的表情。记忆中母亲悲痛决绝的一句“你们自由了。”又在他脑海中回响。 说什么母亲自首道歉后就能维持住在他心目中的完美形象,都是谎言,形象破灭后,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只能打碎重建。于他而言如此,于叶子而言,想必也是如此。 孟宴臣唤了声,“妈。”付闻樱好似未闻,端坐在沙发上,孟宴臣站到付闻樱侧旁,“妈,我想和你谈谈你对宋焰做的事情。” 付闻樱头也不回,声音冷硬,“有什么好谈的。” “mama。”孟宴臣看着自己的母亲,平复了一年的痛苦又开始上涌,他知道母亲倔强有自己的原则,除非触及到她的底线,家人,她是不会退让的。 那次叶子诬陷他造成的机遇已经不可能再有了,他也绝不会再次牺牲叶子来达成圆满的结局。更何况,他也不想伤母亲的心,伤得那么厉害。 “mama,你从我小时候起就教育我,要做一个品德高尚的正人君子,我一直觉得你在以身作则,你知道当我听见你做了什么的时候我有多难过吗?”孟宴臣半蹲在沙发旁,仰视自己的母亲。 付闻樱闻言看向孟宴臣,“宴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沁沁好,为了咱们这个家好,为什么你们一直都不明白呢?” “我明白你的苦心,可是mama,我们怎么能为了自己去故意伤害别人,还不去承担代价呢,这和你教我的完全相反啊。”孟宴臣的目光隐在镜片后也难掩悲伤,付闻樱怎么能不被这样的目光刺伤,昨天晚上沁沁和宴臣几乎同时和她决裂一样,她怎么能无动于衷。 可是让付闻樱承认自己做错了,尤其是在宋焰这个小混混身上所做的事错了,比杀了她还难受,光想想她就恨不得去死。 “让我道歉,绝不可能。”付闻樱放下这句话,就把目光移开,盯着前方的电视,仿佛九头牛拉不回来一样。 孟宴臣失望地闭了闭眼,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付闻樱问:“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去自己的公寓住一段时间。”孟宴臣没有回头。 这次,付闻樱没有叫他。 怎么,这事还无解了吗?孟宴臣上了车,拽了拽领带,意外的烦躁,重来一次,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怎么叶子曾经的诬陷这么恰如其时,即使好像是为了大团圆强行降智的行为一样。想到这,孟宴臣忍不住勾了勾唇,好歹这次叶子什么都没做,这样想着,又不是那么烦躁了。 孟宴臣开车去肖亦骁酒吧的路上,父亲的电话打来了,顾叔和他说了今天他去工地参观发现的问题,他觉得很好,打算开个会,让国坤集团的所有项目都注意一下。 谈完正事,孟怀瑾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起在宋焰的事情上,他母亲确实事情做得有些偏失,他会想办法劝劝付闻樱,和她一起承担责任的。 孟宴臣对此不抱希望,还是笑着安慰了下父亲。 到了酒吧,楼上的雅座,点了酒开始喝,肖亦骁很快就过来陪他了,孟宴臣已经喝得有些微醺,四下打量没有找到想找的身影,“你们酒吧那个服务员呢?” “谁啊?”肖亦骁纳闷。 “叶子。” “叶子?”肖亦骁皱眉回想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是像沁儿那个,她去做网红了,哎!不是,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一次吗,你怎么又问起她来了。”不等孟宴臣回话,肖亦骁已经接着道:“我不是和你说过离她远点嘛,这女的就没安好心。你上次不也说过她和你没什么关系吗?你这怎么回事?” 孟宴臣摇晃了一下酒杯,目光不躲不避,“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她来了。” “宴臣,我可和你说,她呀就是长得有点像沁儿,品行没法比。你可别觉得她有点像沁儿,你就把她当成沁儿的替代品……”说到这,肖亦骁看着孟宴臣徒然变冷的目光住了嘴,察觉到自己有些失言,只能硬着皮头说完,“当成你meimei一样关心了。” 孟宴臣没有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离开,叫了代驾,是个女大学生,不是叶子。他仰倒在副驾驶,英俊的面容上难掩失落,肖亦骁给他叫代驾的时候,他是有点期待那个人是叶子的,她总在他失落的时候能安慰到他。 可是上次的夜里他只想自毁,不想被她安慰,他亲手推开了她,还是用那样难堪的方式。她有什么错,她以为她可以像以前一样陪他说说话,可是这一切都被他毁了。 “也许那段时间,我确实因为太痛苦了,把你当成了她的平替……不,是低配置……”主动权一直掌握在他手中,他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的时候自然也由不得叶子不结束,叶子没钱,只能受着。 “叶子,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是我识人不明加上当时太痛苦了……”孟宴臣看着主驾驶的人,喃喃道。 代驾听不清孟宴臣在说什么,忙问:“先生,你说什么?” “没事。”孟宴臣眼神中有些清明,对代驾说,“把车停路边就可以了。” “啊?先生,还没到地方呢。”代驾回头看他。 “没事,钱照给,我不想回家了,停路边就行。”孟宴臣道,又拿手机给代驾扫了个二百的红包,让她打车回去。代驾离开后,孟宴臣突然想起叶子第一次给他开车离开时差点被后车厢门打到头。 孟宴臣笑了,给叶子发微信,看着屏幕上鲜红的冒号,笑意未减反而加深了。他又打开手机通讯录。 叶子把孟宴臣的微信拉黑了,忘了拉黑一直没怎么联系的手机号,代驾的时候用手机导航,上面突然冒出个通话来,叶子脑子还没动,手已经点了接听,然后看见备注是孟宴臣。 她刚想伸手挂断,孟宴臣的声音就从耳机那边传来,“叶子……”听出来他喝了酒。 “孟总,你有事吗?”疏离的女声。 “我喝多了,你来接我,行吗?”不知是不是听错了,叶子从孟宴臣的语气里听出些恳求意味。 她的心刚软了一下,脑海中又回想起当时他说的那些话,语气又硬了,“孟总,你可以叫个代驾。” 孟宴臣语气也转为正常,“刚才我叫了个代驾,她有急事把我扔到路上跑了,所以我才找你了。” 拙劣的借口,叶子忍不住勾了勾唇,“那你可以再找一个别的代驾。” “叶子,我只想找你。”孟宴臣顿了顿,“我把地址发你,来不来随你。”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地址以短信的形式发过来了,叶子送完一单,推着自己的小电动,用地图软件导航了一下孟宴臣发的位置,不远也不近,到那里不是太难也不是太简单。 之前的孟宴臣在叶子眼里,一直是骄矜疏离、谦和有礼的,她见过他痛苦的一面,却从来没见过他有些耍赖的样子。 孟宴臣在车里等了许久,感觉有些闷,想要开窗透口气,突然想起叶子和他说过,喝醉了不能吹冷风,就没有开窗。 叶子没有回他的短信,他就知道叶子一定会来的。 果然,他从后视镜里看见那个骑着小电动车戴着可爱头盔的女孩朝他驶来。 他的心里居然意外的平和。 叶子还没到车窗旁,孟宴臣已经把车门打开,把钥匙拿了出来。叶子接过,开了后车厢放进自己的小电动。 返回来发现孟宴臣还开着车门,头倚在车门上一直在看着自己,叶子一愣,走到孟宴臣面前,孟宴臣的视线也随之到前面,“坐好了。” 叶子说完,孟宴臣就乖乖听话坐好,叶子坐到了驾驶座上启动汽车,一边问:“还是之前的地址吗?” “不。”孟宴臣报了一个新的地址,是一个大平层小区,叶子导航好就开向那里。 孟宴臣偏头看着叶子,叶子又是不言不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我父母把我当他们可以展示给外人看的骄傲,我meimei把我当一个抵御父母的盾牌和走向父母的通道……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是她的光,你是第一个,叶子。” 叶子的手轻轻颤了一下,她不知道在警察局里那段话是否打动过孟宴臣,是否让他相信自己是真的喜欢他,但此刻他说出这样的话,只会让她觉得难堪,上个世界里诬陷和诬陷之后的对峙、惩罚是她永远的噩梦,她一辈子都不想再提了。 她面色未改,“你给员工发年终奖的时候,他们也会觉得你是他们的光。” “那不一样。”孟宴臣刚出口就被叶子打断,“我觉得你是我的光,就是因为你对我好,你对我不好之后,就不是我的光了。” 说完,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其实也是我误会了,你根本不是光,是背后有光的蝴蝶,在飞过我这只飞蛾的时候无意中照亮过我一次,我就误以为你是我的光,飞蛾扑火一样凑了上来。谁知你是一只美丽的带光的蝴蝶。飞蛾扑火,尚有人称其孤勇;飞蛾扑蝶,只会让人觉得自不量力。” “叶子,你不是飞蛾。”孟宴臣话刚说出口,又被快得了飞蛾ptsd的叶子打断了,“在这个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世界,我想我们可以给彼此留一个体面的。”说完,觉得有些好笑,之前她都是变着法地问孟宴臣,想从他口中多知道些信息,多了解一下他,现在她是变着法地不想听他说话。 双方对彼此就停留在眼下这个认知上挺好的,但孟宴臣不这么认为,他还想打破叶子对他现有的认知,“听我说完,叶子,你不是飞蛾,其实你是一只枯叶蛱蝶,你的外表像枯叶一样脆弱枯槁,但那只是你的外表,你的内在像枯叶蛱蝶的翅正面一样闪着绚烂的光泽。”这也算是隐晦的歉意了。 叶子把车开到了小区的地下车库,停好车后猛地刹车,摘掉安全带,就要下车。孟宴臣拽住她,“叶子,你还没收钱呢。” 叶子看了他一眼,挣脱他的禁锢,“孟总,你帮了我那么多次,这次就算我帮你了。”叶子下车走到后备箱那里拿车。 孟宴臣跟在她后面,叶子利落地展开小电动戴好头盔,转身看见孟宴臣还在那里,来到他面前仰着头对他说:“孟总,我只是拿飞蛾做个比喻,你还真以为我把自己当飞蛾了?不用拿枯叶蝶影射我,我不是飞蛾,更不是蝴蝶,我讨厌这样脆弱的生物。” “我是个堂堂正正的人,当然你也可以说我在上个世界做过的坏事,可是在这个世界里我什么都没做过不是吗?我什么也不欠你的。”叶子强忍着自厌骑上小电动离开了。 孟宴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摘掉眼镜,捏了捏鼻梁,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倔强能说。 叶子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胡思乱想,她想到曾经孟宴臣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蔑视、还有在警察局里对自己的宽恕,以及在上辈子他们见过的最后一面里他那复杂的眼神。 她知道他对许沁情根深种,曾经为了接近他,她忍不住照着许沁的形象打扮自己,后来她对他痴迷到愿意给他做许沁的替身,只为了能在他身边谋得一席之地。这样的小心思在他面前当然一览无余,她不想去猜测他对她莫名的善意里包裹的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曾经和他之间发生过的一切,都提醒着她的自作多情,以及他的高不可攀,何其难堪。 过去的好也好,坏也罢,她想完完全全抛掉,过自己新的人生。 可是孟宴臣非要和她产生联系,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两人一起经历过上辈子的事后,一切都倒过来了。 她隐隐知道这和孟宴臣在警察局里答非所问以及最后避而不答的原因有关,他在未了解自己对他的喜欢的情况下对自己下了武断,认为自己就是个心机捞女,接近他就是为了钱,她被伤得体无完肤做了错事,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那天晚上他先推了她一把、又拉了她一下,最后没忍住又推了她一下。 所以理智回归的他对她问心有愧,才会在这个世界刚见面的时候高兴她没有做错事,又隐晦地和她道歉。 她不想接受,本来他也要与自己无关了,何必谅解了他,让他松一口气。奇怪,她明明就清楚了他是个好人,不然不会在暴雨天送孕妇去医院,可她依旧想让他不舒服一下,虽然和许沁带给他的痛苦没法比,也让他小小地痛了一下。 叶子叹了口气,也许她真的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