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次日孟宴臣醒来的时候，叶子已经去上班了。 孟宴臣打开手机，看见叶子留的微信。 叶子留的是语音，“孟宴臣，我昨天晚上想了很多，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臣臣和叶叶在他旁边踱来踱去，他拿起逗猫的玩具和两只猫玩了起来，神情却十分苦楚。 过了一会儿叶叶都玩累了，臣臣也趴在他旁边睡着了，他才恍惚间想起来叶子居然给他发了微信。 难以抑制的笑容从他的脸上浮现，至少他被她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不是吗。 孟宴臣：昨天晚上你还叫我臣臣爸爸的，这算什么？ 在聊天框里把字打完，又怕她感觉到自己在逼她，特意加了一个委屈的表情，发了出去。 不停地看手机，等了好久，叶子才回了一句，差点没让孟宴臣心梗。 叶子：你现在依旧是臣臣和叶叶的亲爸爸，我也有权力再给他们找一个继父。 孟宴臣想要说什么，终究一言不发，发多了好像自己限制她一样。 他不想让她有不舒服的感觉。 他在叶子的公寓待到了中午，叶子一直没有回来。 孟宴臣：你中午不回来了吗？ 叶子：不回啊，你还没走吗？ 孟宴臣：这就走……删掉重新编辑：走了。 他起身揉搓了一把叶叶和臣臣才离开。 晚上，付闻樱女士很有效率地邀请宋焰舅舅一家一起吃饭。 饭店选的富丽堂皇，宋焰舅舅舅妈穿上最好的衣服进了这里仍然显得寒酸。 孟宴臣已经猜到了母亲想让宋焰舅舅他们知难而退，因此坐在一旁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 宋焰一家人进来的时候，孟宴臣一家站起来迎接，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许沁和宋焰一起进的门，付闻樱话里有话，“看看我这个女儿，还没进你家的门呢，已经和你家孩子出双入对的了。”这话里有当妈的不舍、戏谑以及一点嘲讽。 许沁微微低头，没有说话，倒是宋焰舅舅帮她说了话，“孩子们谈了挺长时间的了，又是同学，都是知根知底的，这都没什么。” 翟淼挨着他们父母坐在一起，众人一一入座，付闻樱让人上菜。 付闻樱打量着宋焰舅舅舅妈有些萎缩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很瞧不上，面上却带着笑意说：“其实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真没想道我们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商量婚事。”说话的语调好听却总让人感觉不舒服。 确实是老熟人了，付闻樱曾经陷害宋焰考不上军校，他舅舅给付闻樱下过跪，求她别毁了宋焰。 此言一出，宋焰一家的表情十分精彩，翟淼自然是气不过要不是理智压制着，一看就要当场要付闻樱好看。 舅妈有些心疼地看向舅舅和宋焰，宋焰脸色也变了，强压着心里的不爽。 许沁抬头看了眼付闻樱，眼眶有些发红。 第一个说话是孟宴臣，“mama，我们不是说好了来这里商量婚事的吗？”他语调清冷，看似没什么情绪，其实是在提醒付闻樱别忘了答应过他的话。 付闻樱看了他一眼，和孟怀瑾对视一眼，轻笑了一下，“瞧我怎么又说起那些往事了，既然我们是来商量婚事的，就好好谈谈。” 氛围瞬时一变，舅舅本来以为要被她羞辱一番，没想到她看起来诚心诚意的样子，他把头抬了起来，看向付闻樱。 “第一，他们结婚的婚房必须由我物色，我接受不了我金尊玉贵养大的女儿住那样小的房子，你们家可以凭能力出一部分钱，或者给他们买辆车代步；第二，婚礼必须办的盛大，还是那个理由，若是办的太小，真不知道别人要怎么看我们孟家，唯一的女儿出嫁婚礼办的这么寒酸；第三，你们结婚后，沁沁要每个月回来看我们两个一次。”说到这里，付闻樱的目光也有些悲伤，看向了许沁，“这些没有问题吧？” 全场人的目光都在付闻樱身上，除了孟怀瑾，孟怀瑾在付闻樱讲话的时候，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许沁接触到付闻樱的目光不敢对视，低下了头。 舅舅看了眼舅妈，又和舅妈一起看向宋焰，其实这些都没什么问题，只要宋焰肯放下自尊接受。 宋焰已经为许沁放弃过太多东西，思量了一下，看着许沁说，“我接受。” 许沁有些歉疚地看着宋焰，宋焰对她一笑，仿佛有情人终成眷属时幸福的定格，翟淼环顾左右，舅舅舅妈略带一丝苦意地相视一笑，孟宴臣看向付闻樱，付闻樱微微垂眸，“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一会儿我们找人商量日子办婚礼吧。” 孟怀瑾握住付闻樱的手，给她支持和安慰。 翟淼和孟宴臣对视了一眼，心里涌现出许许多多的苦涩，宋焰许沁终成眷属了，但是她爸爸以前所遭受的屈辱呢？就这么轻易地一笔勾销了？甚至连个道歉都没有。 她微微抬头想要说话，舅妈看出来了，赶紧抓住她的手腕，生怕她说什么不该说的，翟淼还是张嘴道：“我说！”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她，她默了默，不顾mama的拉扯，道：“什么时候上菜啊，我饿了。” 孟怀瑾看着她微微一笑，招呼了服务生过来。 舅妈拉着她，嗔怪道：“这孩子，真不懂礼貌。”说着又冲孟怀瑾他们道歉。 翟淼没有理会他们大人间的友好互动，肩膀微松xiele气。 菜很快上来了，翟淼埋头吃菜，舅舅斗胆和孟怀瑾说起了话，虽然都是些很有意思的问题，孟怀瑾还是微笑做答，说的话浅显易懂，外行也能听懂。 舅舅为人老实热情，孟怀瑾平易近人，两个人你来我往倒是没有让气氛冷场。 这顿饭结束后，付闻樱找人定的日子已经算好了，下个月初六。 据说是用了许沁和宋焰的生辰八字，可是付闻樱没有问过宋焰，她是怎么知道的呢？翟淼不敢细想，出门的时候，看着父亲还笑着和孟怀瑾付闻樱道别的场景，背后有一层冷汗冒出。 那天晚上翟淼做梦，梦见了笑着的孟怀瑾和付闻樱突然变成咬人的巨兽将他们全家人吞噬了。 那晚，孟宴臣和父母回大宅住。 书房内，孟怀瑾和孟宴臣谈话，谈论孟宴臣接手后的国坤发展。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不顺的就是董成民，接着之前孟宴臣没有顺利完成那个政府项目为由，总是明里暗里地点他，想方设法地在别人面前污蔑他。 “他是要处理的，怎么办，就看你的手段了。”孟怀瑾慢慢品着茶看着孟宴臣道。 孟怀瑾和董成民也算是起家的兄弟，虽然后来因为利益有些反目，但孟怀瑾不想让董成民倒在自己手上，他还想要好名声。 一种不适感涌了上来，亲儿子也是手里的一把刀。看清了父母并非纯善之人后，似乎没有那么难过，孟宴臣端着茶杯，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孟宴臣开始不断和与董成民走的近的人接触，饭局是一个接着一个，有的时候碰着架子高的上层，还要喝酒。 几天后，孟宴臣喝得面红耳赤的，陈铭宇开车送他回家，看着他在身后难耐地喘着粗气。 也忍不住说了句，“这万恶的酒桌文化，孟董，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孟宴臣摇头，“送我回家。”被送回了新的公寓。 他被安顿在床上后，陈铭宇和他说，“孟董，你有事打电话。”他摆了摆手，陈铭宇离开了。 他躺在床上，思维混沌，脑海里想的只有一个人。 叶子。 他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掏出一个精致的影集，里面全是叶子的照片。 有他和叶子去海边玩的时候拍的照片，还有……他从叶子的朋友圈偷着下载的照片。 在过去见不到她的大半个月里，他实在太想念她了，以至于做出这种幼稚的事情。 他伸出手隔着塑料摸了摸叶子的照片，慢慢地把发烫的脸颊贴了上去，如同朝圣的圣徒终于见到了信仰的圣者。 他开始胡思乱想，疯狂揣度叶子对自己的态度，猜测她是否曾经爱过自己。 在酒吧的那个夜晚，她对他说的喜欢是否是真心的，所以她被污蔑才会那么痛苦，以至于想要报警也让他尝尝被污蔑的滋味？ 他不敢确认，只能不断地琢磨。 就在他即将抱着相册睡着的时候，电话铃声吵醒了他，来电显示：叶子。 他赶紧接听，对面没有先说话，他只要清了清嗓子道：“叶子，怎么了？” 对面许久没有开口，孟宴臣酒醒得很快，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赶紧直起身戴上眼镜。 手机里传来叶子的声音，“孟宴臣，你有病吗？”含嗔带怒的。 孟宴臣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今天好像没做什么坏事吧。 “你为什么要给那个打扫的阿姨付钱，还付到了二十年以后。”叶子在另一边扶额道。她今天回来正好遇到阿姨打扫卫生，她正好想问一下阿姨每个月多少钱，怎么结算的时候，阿姨和她说，孟先生一个月前已经和她签了长期合约，连钱都付了，一直签到二十年后。 算算签约的时间，正是他们分手的那天下午，他忙着让陈铭宇搬家签合同，还亲自去了一趟保洁公司签了一份二十年的合同。 她不说，他都忘了。 那时候他满心要把她方方面面都照顾好，甚至差点想去给她买一个车，但买车又要接触，他当时是真心想和她断了的，因此作罢了。 “没什么，顺手的事。”说完后，他立刻就后悔了，果然听见手机另一边传来叶子吐气的声音，赶紧找补道：“我当时只是不想让你太辛苦。” 叶子沉默了，“你喝酒了？” 他一喝酒声音就暗哑，她一听就能听清。 “今天有酒局，都是些官场上的人，我也只能被灌酒了。”孟宴臣苦笑着说。 陈铭宇要是在的话肯定得偷着翻白眼，明明都是你亲自端着酒杯敬的酒。 叶子道：“国坤集团的董事长也会被灌酒吗？” 自然不会有人这么灌他酒，当上了董事长要接触的人的地位和层次都和以前应付的不一样，再颊上没了父亲庇护，年纪轻轻就独当一面，在酒桌上喝酒的方面能和上面的人示弱就示弱呗。 “国坤再厉害，我也只是个商人。”孟宴臣声音柔了下来，他知道叶子能听懂言外之意。 叶子闻弦音而知雅意，就没有再问，嘱咐道：“这么高频词地喝酒对胃也不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喝点温水，早点睡吧。” 她关心自己，孟宴臣笑了，但她好像着急挂电话。 “你今天说我们是朋友，不会不算数吧。”孟宴臣轻声问。 他很喜欢一再确认自己的位置，叶子没想那么多，“当然了，我们还是朋友。”叶子只肯承认自己心里有百分之三十的失落。 “前几天我父母请宋焰的家人吃晚饭了。”孟宴臣很想和叶子说说话。 叶子没有出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声音和缓听不出情绪，“我meimei和宋焰的婚礼日程已经定好了，就在下个月初六。” 叶子道：“恭喜。” 这不就是他利用了叶子求得的结果吗？ 孟宴臣应该高兴的，勾了勾嘴角却带着些怅惘，“叶子，我应该为她高兴，可是我……高兴不起来。一个是因为我们，更重要的是我家和宋焰过去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一直没有解决，我很怕有一天宋焰变了，沁沁会受伤。” 叶子听着他剖白，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真关心他meimei啊，甚至不惜当着她面说。 其实孟宴臣已经忘记了许沁曾是叶子的隐形情敌，他和叶子说话的时候会忘记他还曾爱过另一个姑娘。 不过叶子也不想再掺和这种有些畸形的三角关系，至于这个笼统的不好的事情，看起来就是孟家做过对不起宋焰的事情，叶子想起翟淼曾和她们在宿舍夸耀过她哥哥，被人针对错失了考军校的机会，又在当兵的时候被人针对错失了升职的机会，但他现在凭着自己当上了消防队队长，但是她没说过被谁针对，现在看来很好猜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孟宴臣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叶子如同冰雪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在酒吧的那天，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心情不好，是吗？” 孟宴臣心里一震，他知道她一直是个敏锐的姑娘。 “是。” 一切都理通了，怪不得那天孟宴臣会那么颓靡，仿佛丧失一切生机。 “如果你左右不了你父母，也左右不了你meimei，又不想冷眼旁观，应该和你meimei好好谈谈，让她明白有些自认为她亏欠自己的男人可能会变本加厉地对她。虽然宋焰可能不是这样的人，但你应该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好。”顿了一下，孟宴臣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叶子，对不起，每想到那天晚上我口不择言的话让你那么伤心，我都很痛苦。”他没有说自己因为听不得看不得“蝴蝶”“飞蛾”，把所有蝴蝶标本都封存起来了，这样难免有些造作的讨好的嫌疑。 叶子叹了口气，“你们男人好会避重就轻啊，我知道那天你不是口不择言，不是无心之失，是你的真心话。如果那天晚上我走了，也许事后你清醒过来，会满脸愧疚地和我道歉，会再请我吃饭弥补我。”顿了一下，她道：“但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是那么想的。” 孟宴臣沉默了，痛苦地无法反驳，因为那是事实，他从始至终就是一直对她抱有偏见，哪怕他就是被她深深吸引，深深地喜欢她，希望她也能喜欢自己。 “阶级差距，是不管怎么样，也弥补不了的。” 叶子的声音冷清。就算她靠自己挣了几千万，或是家里突然暴富，付闻樱还是会觉得她配不上孟宴臣，因为她没有那样光耀的家世，不管有多少钱都是暴发户，更别提她还做不到这些。 宋焰永远不会被付闻樱打心眼儿里承认，叶子也一样。 “你说如果那天你没有找到我，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会怎么样呢？”孟宴臣语声艰涩。 “大概是，我一直不自量力地追求你，你也对我欲拒还迎的，最后终于厌烦了，就和我失去了联系，让我永远见不到你吧。”叶子慢慢道，“也许日后我们会变成彼此的谈资，我对你是夸奖不断让你给我带点光环，你呢，会不会在和朋友的饭局上，以一种好笑的口气谈起我？把我当成一个笑料。” 孟宴臣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下落，嗓子哑得厉害，“不会。” 那天晚上，孟宴臣做了噩梦，他梦见他在酒吧里好像经历了鬼打墙，不管怎么样就是出不去，他翻来覆去地走那几个房间，抓住每一个服务生看脸。 就是找不到他的叶子。 于是在梦里，他的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