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2）伪装者们 第三章 上层人

    生体（2）伪装者们·第三章·上层人

    乘上了“尖啸”之后，我内心之中的不安开始渐渐褪去。我知道，我即将回归到上层，到了那里我就不用担心自己再受到牵连了。

    汉诺，祝你好运……这不能怪我自私自利，这都是你咎由自取……

    大概三米左右高度、三平米大小的立方体空间之中，我和那个女孩想对着坐在座椅上。“尖啸”的空间设计可以说是小的恰到好处，我以前也通过登天塔上的升降机往来于上下层，但是在那几十平米大的空间中与那么多人一同升降，终归是让我感觉难受。

    数量过于多的上层人，令我作呕。

    “少爷，请系好安全带。”

    杰特的声音从驾驶舱的方向传来。我应了一声，但实际上我并没有系安全带。这东西也就是个摆设，杰特驾驶升降梯的升降速度并不算快，我早就习惯了。

    背靠在座椅上，我缓缓扭过头来。在我的左手边是杰特刚刚为我准备的湿毛巾，刚才我用它冷敷了一下我后脑勺的伤口，上面还沾着我的血液和头皮屑。按道理来说这些东西都是能够证明我身份的证据，证明我是个上层人。

    逐渐感觉到了上升感，我透过结实的玻璃窗口，看向正在逐渐远离的下层。从这个高度俯视这片城市的话，还算是稍微有一点美感，一片漆黑仿佛是真正的黑夜。不知道哪里正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默默等待死亡，也不知道谁在这个时间因为某些小事杀死了素不相识的人。这些对于这座处于地下的城市来说，太常见了。

    大灾难之前的人，会不会比他们的状况稍微好一点呢？

    正在思考这毫无意义的问题的时候，窗外的景色猛然一黑，我知道，马上就要进入到地表了。那是我看几次都不会厌烦的景色，汉诺却总是不敢去看。

    “喂，过来！”

    我喊了那女孩一声，她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来，缓缓走到了我的身边。

    我指了指窗外：“马上就会有美景出现了，好好看着！”

    这么说的时候，我都被我自己的恶趣味恶心到了。

    在短暂的黑暗之后，“尖啸”升降机穿越了岩层，来到了一直以来被称为“死地”的地表。稍微有一些墨绿色的浓厚烟雾遮盖了眼前大片的视野，但是透过这片烟雾，仍然能够看到一些曾经城市的废墟，虽然尘埃已经将它们覆盖了大半，但是它们就如同不灭的巨人，虽死犹生。

    “你以前没看过这景色吧？哦，对，你当然没看过了，你以前多数时候被放在培养槽里吧？”我说着一些在我自己看来不痛不痒的话，“看见这浓雾背后的东西了吗？这曾经是我们……嗯，是我们，不是你……总之，这是曾经人类生活过的地方，如今这里是‘死地’，无人能够在这里活下来，甚至没有生物能够活下来。”

    女孩瞪大了双眼，那双仿佛要从眼眶中凸出来的眼珠一转不转，紧紧盯着浓雾之中的某个点。我朝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座看上去比周围其他建筑要高得多的铁塔。

    “那是……什么？”女孩开口问道。

    “如你所见，铁塔，”我挠了挠下巴，“至于那座铁塔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道了……似乎已经建成了快两百年了，据说曾经有过一个很响亮的名字……我也给忘了是什么了。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了，它作为一座铁塔也到此为止了。”

    没有人去看的景观，其存在也就没有意义……“父亲”这么说过。

    但是，如果不是因为我成为了上层人，我也就看不到这些“景观”，而可能除了我之外，不会有人去关注它们。而至于那座铁塔，这女孩说出来之前，我也没怎么注意。

    似乎因为女孩的“观赏”，又让它有了存在的意义。

    “……能去那里吗？”

    “嗯？”

    对于这个突然而来的奇怪问题，我嗤之以鼻：“你这家伙……‘玩具’的思想果然是简单啊！你如果觉得你从这个升降机里面出去三秒还能活着回来，那我就让你试试！”

    说着，我把手伸向升降机大门的开关按钮，在手指触碰到开关的前一刻，我停住了手——至少我自己是想要活命的。

    看着那女孩迷茫的模样，我继续说道：“听着，看到这些浓绿色的雾没有？这些雾气之中包含着某种到现在依然没有绝对正确的研究结果的奇怪病毒。男性的身体体质对其有一定的抗性，勉强可以有一线生机，女性暴露在其中几乎可以说等于宣判死刑！当然，你不要以为你是‘生体’，进入到里面就可以没事，你本质上也是个拥有着XX染色体的人造生命，只要有这个你就不能幸免！”

    说了一些我自己也不是太明白的话后，我长舒了一口气，看了看那女孩的反应。女孩点了点头，问道：“那么……我们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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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我指了指头顶，“在那里有一片毒雾无法波及的天堂，人类在那儿建造了城市，然后一部分人类住了进去。他们本质上并不高贵，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上层人’这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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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清楚技术的爆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因为我的人生中并没有过科技突飞猛进的实感。但是，似乎就是在某一段不算长的时间内，人类的技术水平得到了突破，他们冲出了地下，在毒雾没有波及到的高空中建立起了新的城市。

    这本来可以算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活在低下的人来说，似乎并非如此。

    批乘坐着升降机移居到高空中居住的人，大概是占了总人口的二十分之一，之后随着城市的扩建，后面也陆陆续续地有底下的人移居上来。但是，到了某一年，移居政策突然被修改，上层和下层的居住权突然间被割裂。

    “资源有限！”这大概是最合乎道理的理由，但是实际上是技术和资源上都出现了障碍。似乎从那一年开始，人类的发展正式陷入了停滞。当然，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

    移居政策修改之后，各种奇怪的法案也一一发布，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移居到上层城市的人就变成了特权阶级。上层人享受着人类技术文明最先进的成果——虽然那也不过是二三十年前留下来的老本——获取着人类能够维持的大半生存资源。在这居住着不足总人口百分之十的上层城市中，光是食物分配就已经达到总食物资源量的百分之七十。

    这些资料是“父亲”告诉我的，做这一行的统计算是他的业余爱好，他的同行中很少能有人把这种淋漓的事实说的如此痛心疾首的。

    当然，这对于我来说，也绝对不是件无所谓的事情。

    我对此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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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了那满是毒雾的死地之后，接着是一片灰白色的云层。这里差不多已经是高空六千多米的位置了，虽然是在密封舱中，我似乎还是能够感受到舱外寒冷的空气的流动。

    再隔了一分钟之后，我们突破了云层，在我们面前出现的是一片灯火辉煌——漂浮在高空中的人造陆地，在那上面建造起的灯火辉煌的城市，它在夜晚散发出的灿烂光芒，远比地下城市闪亮数百倍。

    不对……或许对于地下来说，根本没有过光芒。

    我们乘坐的“尖啸”升降机在半空中转了个弯，进入了人造陆地块中间的一个小小的“裂口”之中，这条路是上层人“溜”入下层经常会走的通道，主要是为了方便某些上层人去下层享受某些特殊的服务。虽然说起来敏感，不过政府的态度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真的去想过把这条通道封死。

    从裂口进去之后，“尖啸”搭上了早就已经在下方通道中建设好的铁轨，这个时候移动速度猛然加快——到这里开始就不用杰特驾驶了。

    女孩似乎没有预料到这个突然到来的变化，没有站稳，一下子扑倒在我身边，我为了躲避她向后移动了一下，也因为惯性向后倒下去，幸好手扶了一下背后的座椅，没有磕碰到后脑勺的伤口。

    经过了五分钟之后，“尖啸”的速度逐渐减慢，眼前的柔和光线逐渐明亮起来。在我们的眼前，巨大的人造陆地的夹层之中，是无数纵横交错的悬空铁轨，这些铁轨之中很多是属于私人建造并拥有的，而我们所在的这条铁轨，也同样是我们……洛扎家族的私有物。

    “哇！”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女孩看着窗外惊呼了一声，这反应比刚才看到铁塔的时候有趣多了。我笑了笑，也发觉到了这“玩具”能够带给我的一点点愉悦。

    穿过了铁轨林立的地下夹层后，我们从属于我们这条铁轨的出口处向上行进了一段距离。等到“尖啸”的移动停下十秒后，舱门外传来了杰特的声音：“少爷，已经到了！”

    我应了一声，拉起女孩的手，走出了舱门。这里是洛扎家族的地下停车场，空间不算太大，里面停了一辆大概几十年前技术开发的太阳能动力车、一辆目前在上层比较流行的悬浮跑车，还有就是这台往返于上层与下层的特殊私人交通工具、看起来相当老派的“尖啸”升降机。

    杰特已经是两鬓斑白，但是身体看起来比我要结实得多。我拉过来那女孩，把他扔给杰特：“给她换一套看上去还算不错的衣服，顺便给她补充一些营养。”

    杰特点了点头，走上了停车场一旁的电梯。而我并没有进电梯，而是沿着停车场另一侧出口的普通楼梯走了上去。

    走出了停车场，我置身于一片宁静的花园之中。柔和的风从我的脸颊吹过，让我感受到一丝暖意。而当我再次抬起头看到我头顶上的透明穹顶时，我也就明白了这也不过只是伪造的。

    这里是洛扎家族的宅邸，这一整片花园都算是这个家族的私有物。建立在整个上层城市的最上层区域的宅邸，从这里我可以俯视这座上层城市，似乎代表着我所处的这样一个地位。

    没有这些稳定气候的技术、没有空气过滤装置，这座空中的城市就无法建造成，我所在的这个家族也就不会拥有这座宅邸。

    从这里俯瞰着这座看上去规模如此宏大的城市，我的内心满是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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