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5）灰街 第三章 袭击

    29年10月24日

    “怡红”的……结局。

    约瑟夫·康纳略微发灰的浓眉蹙了起来，拧成了乱麻般的一团，灰色浓眉之下的眼睛也随着面部表情的凝滞而眯缝成两条薄薄的线。

    每当约瑟夫陷入深思之时他都会下意识地皱眉，而倘若心中思索的问题不只引起了他的深思，还夹杂了某些他已经找寻到的线索与稍微明了的疑惑，他就会在皱眉的基础上进一步地眯起眼睛。

    这两个动作对于约瑟夫来说完全是下意识地反应。他自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最多也就是他陷入思绪的一个小动作而已。然而在旁人看来，陷入深思与迷惑之中的约瑟夫·康纳却完全不似他自己说得那般“人畜无害”与“浑然不觉”。

    皮克，约瑟夫学生时代唯一的好友，毕业后最希望约瑟夫能留在中央区现如今也正在为中央区治安管理总局效力的皮克·博纳巴是这样评价他的：

    “其实眉毛什么的都无所谓，关键是那双眼睛……你见过荒郊野外中饥肠辘辘了一天然后突然发现了猎物的独狼吗？唔，我也没见过，但我相信，就算是饿了三天三夜的独狼的眼神也不及他在‘陷入沉思’之时露出的眼神凶狠。”

    而现任西南分局局长同时也是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年之久马上就要超过前任创下新的记录的乔纳森·爱德华兹，每一次与约瑟夫见面都会痛斥他的没轻没重与无法无天却又对约瑟夫称呼自己为“老乔”一事完全放任的他是这样评价这件事的：

    “你知道吗？我已经当了三十四年的警察了，再熬过三个年头我就能领着丰厚的退休金离开这个鬼地方去休假……咳咳，扯远了。但说真的，我绝对算是见多识广的了，然而当我看到刺头那副模样的时候——我的上帝，我们还是不讨论这个了，换个话题吧，我可不想再回忆起那些我还是菜鸟时候的惨痛往事。”

    至于我们表面上人见人爱背地里无人不无可奈何的后勤科负责人，西南分局里少数的女性高级警员，米涅瓦·奥比对于约瑟夫的评价就完全不那么委婉，而是带着近乎赤裸裸地唾弃了：

    “眼神？你们居然觉得那只是眼神的问题吗？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已经把他的履历翻了十几遍，我根本就不会相信他会是一个科班毕业、‘身家清白’、‘毫无前科’的高材生！那是人的眼神？你们确定？”

    有这么多位来自各方各面、各层人际关系的人站出来且意见空前的一直，到后来我们的约瑟夫·康纳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他的眼神，貌似是凶恶了点儿。

    “凶恶”，这已经是他能接受的用在自己身上的贬义词的下限了。

    至于什么饿了三天三夜的狼乃至于肯定不是人的东西……约瑟夫认定那些都是诽谤，全都是恶意中伤与诽谤！

    但话虽如此……我们的前二等警长约瑟夫·康纳还是有些小伤心的，至少现在他已经很少在其他人面前进入如此深层次的思考，也就是说他对于自己这副被称作“可以留下心理阴影”的凶恶眼神还是有那么一丝戚戚然的。

    不过现在的档案室里毕竟只有他一个人，应该不需要那么注意才……

    约瑟夫刚刚想到这个话题，耳朵却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异常的响动。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进入了他的视野范围之内，然后又在一瞬间消失不见、无影无踪了。

    约瑟夫对于自己的视力是很有自信的，毕竟即便是视力矫正手术已经完全平民化的现在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拥有双眼5.0以上的优秀视觉的。而更让约瑟夫自傲的是他的双眼视力不只是5.0而且还是纯天然、无矫正的视力，这也是他自认为可以吃这碗饭一直到老的自持之一。

    他不会看错的，刚才肯定有什么出现在了他的身侧，然后又消失了。

    带着心中的一丝一缕，约瑟夫悄悄放下了手中的平板电脑，刻意控制力道的动作让他在放下平板电脑的这一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多余的声音。

    附近，并没有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说明两点：刚才出现在他视野中的“东西”现在要么还留在原地，要么也和他一样保持着无声的缄默状态在移动。而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给约瑟夫抓到这位突然的闯入者创造了绝佳的条件。

    约瑟夫并没有着急，他站在原地，侧耳倾听者任何一丝进入到他耳中的声音。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或者说……猎手。

    终于，在经过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后，约瑟夫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响动。

    而他也在这声响动传出的一瞬间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约瑟夫迅捷的冲了出去，他充沛而旺盛的体力让他能够如同一只猎豹一般在瞬间便将速度爆发到极致，而如此巅峰的爆发力也让他得意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拉进自己与那位已经被他发现了踪迹的“入侵者”之间的距离。

    “啊！”

    被发现的“入侵者”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已经暴露的事实，在约瑟夫接近之前也不再压抑自己的动作开始了慌忙地奔逃。但约瑟夫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并没有按照常人的惯性思维走最短的路线去渡劫应该正藏身于书架后的“入侵者”，而是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拦在了对方的必经之路——档案室的出口处。

    这场你追我赶的胜者毫无疑问是约瑟夫，但当他看清“入侵者”面容的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崩了下来。

    “你……”

    约瑟夫话音未落，却发现同时也注意到了他挡住了去路的“入侵者”却已经无法刹住前冲的势头了。

    “呜哇！”

    于是在一声清冽却又带着慌乱的惊呼声中。

    拦在门口的约瑟夫与“入侵者”装了个满怀。但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约瑟夫不愿意让停不下来的对方受伤，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选择用身体去接住对方太过猛烈的冲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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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约瑟夫·康纳发出了一声闷哼，他毕竟是在无防备的情况下做出用身体充当路障的决定的。而且对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健康到有些精力旺盛过了头的成年人，50公斤的体重带着急速冲刺的惯性撞在他的怀里也不是那么好接的。

    而且，他还必须注意不能让对方受伤。多重因素的交错让约瑟夫·康纳只能做出一个选择——

    向后，躺倒。

    约瑟夫的身体顺势倒在了地上，他及时做出了受身的动作避免了与地面过于直接的撞击对自己和撞在自己怀里的“入侵者”造成更进一步的伤害，但在外人眼中，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沙袋一般，被埋头冲过来如同小母牛一般的“入侵者”撞到在地上，而且还飞出去了老远。

    这家伙……该说果不其然吗。

    “入侵者”剧烈的喘息就在约瑟夫的耳边回荡着，在最初的冲击所带来的震撼消退之后，约瑟夫明显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僵了僵，连急促的喘息都随之一滞，似乎声音的主人想要说些什么。

    然后——

    “学……呜哇！”

    约瑟夫抢在对方开口前推开了她，括弧毫不留情。

    “好疼！学长你做什么啊！”

    婉转的声音骤然变成了娇嗔，但约瑟夫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扭头就走。

    “喂！学长！你等……约瑟夫！约瑟夫·康纳！你给我站住！”

    听着身后恼羞成怒的声音开始露骨的怒喝并且直呼自己的名字，约瑟夫这才稍微停下了脚步。

    这样才对嘛……骨子里是只豹子就别装什么家猫，看吧，露馅了吧。

    约瑟夫倒不是真的想走，老实说他还真的有些事情要问身后正快步追上来的抓狂的母豹子。

    不过当他察觉到身后袭来的劲风之时还是略微吃了一惊。

    约瑟夫猛地侧身，同时身体后仰，这才堪堪躲开了从背后袭来的一记怎么看都不像是开玩笑的直拳。但这还没算完，一拳落空的“入侵者”顺势袭身而来，第二记直拳跟着勾拳如同雨点一般杂乱之中却又不失章法的砸向约瑟夫的身体。

    这家伙，玩真的？

    约瑟夫不敢才疏忽大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开始应对进犯的“入侵者”。坦白的说以二人之间的身体素质的差距，约瑟夫就算站着原地不动也能凭借远超对方的身体素质乃至体重上的优势从容应对，但现在偏偏不是那种彼此面对面、互相双方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的状态。他是被偷袭的一方，事先又恰好因为抓住并识破了“入侵者”身份这件事而放松了戒备，多重因素之下的结果就是现在面对着对方的拳脚相加他居然有些招架不过来。

    但这种狼狈，也只是一时的而已。

    一直都在被迫防御的约瑟夫在挨了好几记重拳外加一道鞭腿之后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他不再只是单纯的防御，在对方又一次踢出鞭腿因为身体单脚支撑的瞬间，约瑟夫瞬间出手，精准地用手臂配合身体的动作控制住了对方踢过来的腿。

    被夹住小腿和脚踝的“入侵者”一瞬间有些慌乱，她挣扎了两下，见约瑟夫没有放开的意思后，居然咬紧了牙以被控制住的那条腿为支撑，身体瞬间腾空向着地面咂去，硬是以整个身体的重量想要把不动如山的约瑟夫也拉倒，俨然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但这一次的约瑟夫已经不像之前堵门那般毫无防备了。他也同时看准了时机，在对方的身体腾空的一瞬间也随之动作，身体迅如闪电的扭转腾挪，搅进了对方的身形之中也同时挟持住了她的身体。

    就这样，一条腿外加一只胳膊都被约瑟夫控制住的“入侵者”就这样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停了下来。

    “入侵者”依然有些不服气，尽管她自己也心知肚明拼力气是完全战胜不了身后的男人的，但她还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

    而对方的挣扎也终于让约瑟夫再次皱起了眉头。

    “喂，你也该老实点儿了！”

    话音落下，被约瑟夫挟持住的身体突然不动了，但她频繁吸气仿佛正强忍着眼泪一般的声音却让约瑟夫的眉头皱得更深。

    唉……

    约瑟夫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用无可奈何的声音道：“我这就放开你，你也老实点儿，不要再胡闹了。”

    这并不是问句也非征求意见的询问，约瑟夫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松开了手，而“入侵者”也在约瑟夫说到做到之后安静地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一切都如同约瑟夫话中所说的那般，两人默契的于无声中达成了协议。

    但看着对方可以拉开距离的背影，约瑟夫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好受了。

    “哈……海妮，你在这里做什么？”

    约瑟夫脱口而出的称呼让似乎明明白白写着疏远两个字的背影突然地一颤。

    海妮，这是一个约瑟夫在平时绝对不会说出口的称呼，一个被她要求了无数次的爱称。

    背影的主人似乎有些高兴，但一想到对方在这种情况下喊出这个爱称的用心，她的喜悦瞬间变得有些变了味，连带着动作也于兴奋和沮丧之间来回反转进而扭捏了起来。

    但她最后还是做了决定。

    海妮，海瑟薇·爱德华兹转过了身，用她那双遗传自母亲的湖蓝色的眸子向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投去了恶狠狠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