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5）灰街 第五章 资料

    29年10月25日

    第五章·资料

    那里没有真正的“尸体”。

    虽然这句话会从海瑟薇·爱德华兹的口中说出来并不让约瑟夫感到意外——毕竟这位大小姐可是连西南分局内部堪称最核心地带之一的档案室都能随便闯进来而且还一路畅通无阻的，但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消息，还是让我们的前警长震了一震。

    原因很简单……这句话代表着这个看似稀松平常的案件中最为重要的细节，也是西南分局在这个案件中唯一没有公开甚至是极力隐瞒起来的细节。

    要知道这个案子的对外公布结果是一场发生在某高级会所内部的打架斗殴，双方在类乙醇合法麻醉品的作用下因为琐事而发生了争执，进而在会所内部大打出手，并最终造成了至少一名当事人的人身伤害。至于更进一步的细节，由于案件的发生地属于私人所有，所谓的会所也并非登记在册的商业用地，真实的属性依然是私人住宅。因此治安管理局西南分局方面在完全取得当事人及土地与宅邸所有者双方的许可之前并无权限进行更深入的调查，而关于案件的进展会在数日后择机公之于众。

    以上，就是写在治安管理局西南分局官方咨询发布站上的全部内容了。虽然并非刻意为之，但由于相关的资料过于匮乏，约瑟夫已经在不经意间看了这短短数百字的内容太多遍以至于完全烂熟于心可以默写出来了。

    毕竟这些根本没有人会看的“官腔”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曾几何时作为“菜鸟”被打发到外事部（名义上是负责对外事项与发布消息的治安管理局喉舌部门，实际上则完全是个打杂的闲人集中营）的时候，我们的约瑟夫·康纳可是凭借着自己在学校期间的优等生底子，几乎靠一己之力把曾经费拉不堪的外事部给“改造”成了现在这种好歹能看入眼的模样。别的不说，这新闻稿就是约瑟夫最突出的成果之一，要知道在他去外事部之前，西南分局的新闻稿可是篇均能找到1个错误拼写的单词、2个语法错误外加3处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的标点符号的。

    虽然这些对开公开的新闻通告内有隐瞒的成分，但约瑟夫同样清楚，这份信息量甚少的通告其实也是西南分局在这个案子上所处境地的真实写照。案件的发生地的确是一处建立在私人土地之内的私宅，宅邸的主人也完全没有向管理局方面进行过任何商业行为抑或集体活动的通报，宅邸内也的的确确发生了人身伤害级别的暴力行为，但问题的关键点也就在这里——

    的确有人遭受了暴力侵害，但侵害的施加者却并非可以被称为“人”的存在。

    而被西南分局隐瞒了的情况也与之息息相关。在被这些不能称之为“人”的存在施加了暴力……换言之，遭遇了意料之外的抵抗之后，当事人的行为明显失控了，他的做法或许是受到了类乙醇合法（亦或者不合法，但约瑟夫完全不关心这个）麻醉品的影响，但最终那刻意为之的结果也完全超出了对人而言“合理”乃至“合法”的范畴。

    是的，时间的双方，一方为人而一方“非人”。这让整个事件从简单的人身侵害转变成复杂的未定型案件，并最终变成了约瑟夫·康纳此刻头疼的病因。

    不过此时此刻，我们的前警长头疼的病因又多了一个。

    “你是从哪儿搞到我的生物特征信息的？”

    看着海瑟薇轻车熟路地打开那辆本属于他的没有任何治安局标识的双座轿车，约瑟夫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好不好……”

    “喂喂，这根本不是什么细节不细节的问题好吧？”

    约瑟夫挡在了海瑟薇身前，阻止了她借钻进车内的动作而逃避开话题的行为。

    “啧。”海瑟薇咋舌的声音在空挡的地下车库内显得很刺耳，她明显有些心虚的反问道，“这、这很重要吗？”

    “废话！”

    约瑟夫可不敢就这么放过眼前的现行犯。虽然身为治安官，但我们的约瑟夫·康纳在结束每天的工作后一样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可不会像那些旧时代侦探主人公那样把自己的家、自己的房间都布置成充满陷阱与机关的“捕鼠笼”，而且他的家里也完全不存在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如果说那台从约瑟夫的学生时代就开始陪伴他的虚拟终端算“有价值“的话……那也仅此而已了），更不认为会有不长眼睛的小偷会对自己那空荡荡的屋子感兴趣。

    但是……小偷不感兴趣，眼前的这个疯女人感兴趣！

    海瑟薇既然能打开理应只有他自己的生物信息才能打开的车门，自然也能打开安保措施不比这辆二手车强多少的门锁，也理所应当的可以进入他约瑟夫·康纳的卧室。

    想象一下，在一个夜深人静……不对，应该说月黑风高的晚上，在他正躺在床上陷入熟睡的时候，一只女人的手悄悄推开了他本应反锁的房门，然后……

    不！没有然后了！

    约瑟夫握住了海瑟薇的手腕，近乎强硬地把她从车上拖了出来。

    “喂！你弄疼我了！”

    海瑟薇尖叫的声音让约瑟夫皱了皱眉，但他可不是次这么对付她了，他比谁都明白眼前这个看似娇滴滴的大小姐实际上有多么的狡猾。

    “说清楚车的事情，我就放开你。”

    海瑟薇挣了两下，实际上不需要挣扎她也明白以自己的力气根本无法从认真起来的约瑟夫手中逃脱的事实。于是她竖起了眉毛，转而开始了要挟：“你还想不想去看现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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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那见鬼的案子去见鬼！”然而约瑟夫也明显料到了她会把案子拿出来说事，直接了当地在海瑟薇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打断了她，“现在！车的问题，更重要！”

    似乎意识到了眼前的男人真的动了怒，海瑟薇也终于收起了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转而变得低眉顺眼起来。

    “我，我没搞到你的生物信息……我是想搞来着，但是完全没机会……”

    看看，看看！这是什么？完全的犯罪未遂发言！

    不过等等……没搞到？

    “那你是怎么打开我的车的？”约瑟夫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面对着男人的逼问，似乎有些委屈的海瑟薇鼓起了脸颊，不愿再和约瑟夫继续说话。

    自己看？

    约瑟夫虽然满心的疑惑，但出乎职业的直觉已经让他多少猜到一些了。

    海瑟薇有些气鼓鼓的，她瞪了约瑟夫一眼，然后不耐烦地开口道：“跟我进来，我做给你看。”

    说罢，海瑟薇就径直打开了车门。约瑟夫大致明白了她要做什么，但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要知道狭小的车厢可是避免对方逃走的最好场地之一，而且他已经大概猜到海瑟薇要做什么了。

    于是乎，他松开了一直握着的手腕，然后看着海瑟薇在他面前啪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这女人……记仇吗？

    约瑟夫心中暗道。他走到了另一侧，也钻进了车内。而见他也关上了车门之后，海瑟薇二话不说直接把手拍在了前面板的交互屏幕上。

    “身份验证！”

    伴随着一阵语音提示，海瑟薇的脸出现在了交互屏幕上方的虚拟投影中，在投影的下方还清楚的标注着：该自然人为注册用户。

    约瑟夫皱起了眉：“你……什么时候黑进了我的车？”

    “什么叫黑啊！我压根就没有对你的车做过任何一点手脚好吗？还有你自己不会看吗，看下面那行字！去看！”

    约瑟夫被突然爆发的海瑟薇吓了一跳，他瞥了有些歇斯底里的女人一眼，但还是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嗯？等等……注册用户？

    约瑟夫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把自己的手也放在了交互屏幕上。

    “约瑟夫·康纳，第二注册用户。”

    听到语音播报出的名字，海瑟薇忍不住嗤笑出声：“居然真的有人会用自己的真名来注册ID！”

    约瑟夫斜了海瑟薇一眼，并没有去理会他。但一番cao作之后，他已经明白原因了。

    这辆车是二手车，是两年前约瑟夫从当时的治安管理局西南分局局长……当然，现在也依然是局长的乔纳森·爱德华兹手里得到的，至于名目则是奖励，以此在表彰他在当年破获一个大型贩毒案的功劳。但由于治安管理局内部是禁止这种物质形式的奖励的，所以这份“大礼”是乔纳森以私人的名义送出来的。因为是白拿的奖品，所以约瑟夫对于这辆车实际上是辆二手车的事情并没有太过在意，连带着自己在注册登录ID时为什么是第二注册人这件事也一并没有放在心上。但那时的他理所当然的以为注册人或者说这辆车的前主人应该是老乔（乔纳森）自己，毕竟当时就是在这个地下车库里，乔纳森亲手把车钥匙交到了他的手中。

    约瑟夫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老乔当时刻意模仿电影中的情节而摆出来的做作表情，与想要耍酷抛来钥匙结果却失败了让车钥匙砸在了挡风玻璃上的窘态。

    但现在……真相大白了。

    “这下你明白了吧，我根本就没有去偷你的生物信息。”海瑟薇看着约瑟夫，语气中的嘲讽格外刺耳，“而且我也真的是没想到啊，我们的大警长约瑟夫·康纳居然粗心到连检查和清理这辆车之前的用户信息都不做。是不是你不会啊？那要不要我教你，学费很便宜哦。”

    约瑟夫的嘴角扯了扯，这次，他算是丑大了。

    无视掉坐在身边的海瑟薇的冷嘲热讽，约瑟夫再次把手放上交互屏幕，启动了汽车。

    “喂！你听我说话啊！喂！”

    “闭嘴还是下车，你选一个。”

    男人冷冷的语气让海瑟薇的鼻子都气歪了。

    “那好啊！”她咬牙切齿地掏出了移动终端，举在约瑟夫的眼前，“让我说话还是放弃这些资料，你也选一个吧！”

    约瑟夫本打算只是瞥一眼，但只是一眼，他的视线就完全无法从海瑟薇手中的终端上挪开了。

    “你……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些的？”

    “哼哼，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约瑟夫刚要伸手去拿，但海瑟薇却恰到好处的在他的手指碰到终端机的前一刻把手收了回去。

    看着女人得意洋洋的表情，约瑟夫心里清楚：

    他必须做出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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