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5）灰街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真身

    29年12月6日

    约瑟夫因惊讶而睁大了眼睛。

    他明明看到爱玛·佐藤的左腿以一个已经超出了人类关节正常可以活动的范围的角度弯折着，且一直被她自己的身体压在了身下，但爱玛·佐藤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任何痛苦的表现。

    这怎么可能？

    “你在看什么？”近在咫尺的爱玛·佐藤不可能发现不了约瑟夫的表情变化，她也跟着随意地扫了一眼，瞬间明白了什么。

    “啊，你原来在看这个啊。”她拍了一下那条弯折角度奇诡的左腿，漫不经心地说着，“刚才你不是要抓我吗，然后我就着急了要跑，一不小心就忘记控制下半身的肌rou出力，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但跑到这里的时候坚持不住了……不然你以为你能追的上我？”

    下半身的……肌rou出力？那是能以人的意志轻易改变的东西吗？

    约瑟夫脑海里个浮现的词汇是：人体改造！

    身在治安官学校的时候约瑟夫也曾经或耳闻或目睹了一些最新的人体改造技术，但那大多是为那些先天或者后天缺失了部分肢体的人量身定做的人造肢体。在四肢完好的人身上额外附加肢体亦或是通过人工编译、植入电极等技术改造人体的技术虽然也有研究课题，但大多因为伦理方面的问题仅局限于动物视线与受限程度很大的志愿者实验，而那些自愿参加这些人体改造技术的志愿者又多半是先天或后天的残疾人，这就导致本该一个分属“补全”一个分属“增添”两个不同领域的二者开始逐渐融合，据说最近已经到了不分彼此的程度。

    但约瑟夫同样也知道，这表面上的不分彼此只是假象，实际上是因为后者也就是以人体为基础进行改造的实验屡屡爆发出实验事故，甚至还造成了几名身体健全的志愿者死亡，再加上早已有之的对于人体改造技术的质疑，志愿者死亡事件就这样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人体改造技术就这样逐渐失去前景，被发展已久也更加成熟的人体补全技术门类合并或者说吞并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只是眼前爱玛·佐藤的状态与约瑟夫所知的人体改造又有些轻微的不同。他的确知道有通过增加电极刺激肌rou而提高肌rou力量的改造技术，也有通过脑内电极刺激对应区域而屏蔽掉部分痛觉感知的改造技术。但将这二者结合在一起……恕他直言，他是不明白这有什么积极的要素存在。虽然人体的改造必然会导致一些副作用产生，但疼痛本身就是人体本身最好的报警机制，因此即便是最极端的改造也少有直接对痛觉神经开刀的，毕竟即便是屏蔽掉了这里也不一定能得到什么……

    唔，那种科幻里妄想着统治世界的疯狂科学家所制造出来的“不死战士”除外。但就算是这样，眼前的爱玛·佐藤这娇小的身板怎么看也不像是“不死战士”的样子。

    “喂，你还要看多久？”

    爱玛·佐藤突然想起来的声音提醒了约瑟夫，他赶忙收回了视线同时也收回了自己发散的思绪，看向了一脸我还有话要说模样的爱玛·佐藤。

    “你刚才也听到了吧，我的左腿估计是断了，现在的我没办法走路，待在这种地方也没办法进行修复……所以，你来带我走。”

    断了？她自然果然清楚情况……但修复是什么鬼？一般人会用这种词汇来描述接骨的过程吗？

    约瑟夫一边在心中嘀咕着，一边蹲下身体准备按照爱玛·佐藤的吩咐带她离开。

    他知道如果太过粗糙的把对方抱起来肯定会被埋怨，因此他刻意选择了比较柔和的手法：现实把自己的手穿过对方大腿的膝弯，然后托住爱玛·佐藤的背，将她从地上托了起来。

    嗯？比想象中的要……轻不少？

    按照约瑟夫在见到爱玛·佐藤眼时的估算，他觉得对方的体重应该在45公斤到50公斤上下，最低也不会低于40公斤。但现在真的上手之后，他却发现爱玛·佐藤的身体异常的轻盈。这是真的字面意义上的轻盈，尽管以约瑟夫的体力就算是体重55公斤的海瑟薇（不要问约瑟夫是怎么知道海瑟薇的体重数字的，那是一段悲惨的回忆）他抱起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难度，但此时爱玛·佐藤的体重他粗略估算了一下最多也就35公斤左右。

    35公斤……这对于一名身高不足155的东方族裔女性来说似乎还算是个正常偏瘦的数字，但爱玛·佐藤的体型却绝不是那种清瘦的类型。相反，因为爱玛·佐藤的身体就被约瑟夫抱在怀里，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些不同部位所传来的丰腴触感，特别是胸前……讲真，就冲着这一对大奶子，约瑟夫也不相信爱玛·佐藤的体重只有35公斤。

    但难道是我的感觉出了偏差吗？这不应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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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警长’先生，难道就没有过人告诉你一直头盔女士的胸口是一件很无理很下流的事情吗？”

    听到爱玛·佐藤的嘲讽，约瑟夫赶忙偏转开了视线。他没有去过多地解释，因为他总不能实话实说自己正在通过分析她的体脂率来判断她的体重到底是多少吧？

    心知自己理亏的约瑟夫理智的选择了保持沉默，而爱玛·佐藤也并没有继续抓住他不放，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直到一扇熟悉的门出现在了二人共同的眼前。

    “呵，你倒是挺明白的啊。”

    看着那扇熟悉的房门，爱玛·佐藤扭头看了约瑟夫一眼道。

    约瑟夫耸了耸肩，也开口道：“我所知道的足够安静也足够安全的房间只有这里了，而且我刚刚也说过了，我需要你继续替我的同伴诊疗。”

    “什么嘛，那居然不是一句借口？”

    对于爱玛·佐藤那一惊一乍的质疑，约瑟夫只是不置可否，然后用身体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门后，自然还是爱玛·佐藤最开始借给他和海瑟薇“独处”用的房间。海瑟薇依然躺在其中的一张大床上，她盖着毛毯的身体在昏暗的光线中几乎看不到起伏，但没等约瑟夫凑近了检查，仍被他抱在怀里的爱玛·佐藤就直接开口道：“她没事，心率与呼吸都恢复正常了，再过最多半个小时她就会自动醒过来。”

    约瑟夫先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才猛然醒悟：爱玛·佐藤又一次直接说出了海瑟薇的身体状况，而且这一次她别说亲手触碰海瑟薇的身体，甚至连距离都离了足足有好几米远。

    这……难道是什么特异功能吗？

    作为一个父母皆不信教自己也在近乎无神论的环境中成长的非有神论者，约瑟夫很快就排除掉了那些并不符合科学常识的想法，但爱玛·佐藤的表现的确如同奇幻中的特异功能一般神奇，这让他不由得开始思索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而此时，约瑟夫的耳边再次响起了爱玛·佐藤的声音：“你还打算抱着我到什么时候？赶紧把我放下来！”

    约瑟夫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再次因为惊讶的冲击而愣神了，他赶忙就要放下爱玛·佐藤，却又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你难道打算就这样把我扔到地板上？去，到那边的床上，我不会给你的小情人抢一张床的！”

    约瑟夫只得如实照做，他小心翼翼地把爱玛·佐藤放到了另外一张空着的床上，尽量不去触碰到对方那骨折的伤处。但终于坐到床上的爱玛·佐藤却完全展现出一副满不在乎、大大咧咧的态度，她先是奋力将完好的右腿伸直，然后便开始奋力去拖动那条骨头断开、外形上也明显有些畸变的左腿。

    “你……”约瑟夫本想说你还好吧，但看到爱玛·佐藤一脸不在乎地拖动着理论上的伤腿，脸上甚至连汗都没有流一滴，快要出口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

    “看来这条腿里的零件是不行了啊。”爱玛·佐藤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说话的声音却又恰好能让站在床边的约瑟夫完整地听到耳朵里。“嘛，没办法，反正本来就是随便改造成现在这个规格的零件，耐用度不如原配也不奇怪，只可惜早就没有原配的零件能用了啊……”

    零件？改造？原配？

    约瑟夫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听不懂爱玛·佐藤在说些什么了。

    这一连串的话组合在一起，就好似爱玛·佐藤的身体并非骨骼肌rou组合成的血rou之躯，而是一堆机械零件拼接而成的机器一般。

    等等！

    零件，机器，人体……

    人体改造，没有痛觉，过轻的体重……

    一个又一个的信息在约瑟夫的脑海中排列组合，最终得出了一个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的答案。

    “怎么，我都暗示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居然还没想明白？”

    另一边，爱玛·佐藤虽然看似是在对着约瑟夫说话，但她此时的眼睛根本没有看向约瑟夫的方向，而是前倾着身体、两手并用在字面意义上的“拔”自己的大腿。

    在做这个动作时，爱玛·佐藤的腰已经几乎与两腿贴合在一起形成了平行线，但爱玛·佐藤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动作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她就像是最好的柔术演员一般，面不红心不跳，眼中似乎只有自己那条歪曲的左腿。

    随着一阵并不明显的声音，爱玛·佐藤就这样把自己因为骨折而扭曲的大腿扭回了正确的位置。她马上伸曲了几下左腿，又试着在床上踩了踩，最后甚至站起来跳了跳，整个人行动一切正常完全看不出刚刚还是大腿骨折、需要约瑟夫抱进房间放在床上的状态。

    目睹完这一切，约瑟夫真的开始怀疑爱玛·佐藤的心会不会跳了。

    不，她是否有真正意义上的心脏都说不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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