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5）灰街 第三部 第十六章 一体

    2020年3月23日普拉克托克飞快思索着对策，然而他根本不清楚女孩的具体情况，也无法从自己的经历中找到任何一种与此刻相对应的对策。他只能尽量压制住女孩的挣扎，不让她在翻滚中伤到自己，而他居然真的做到了，这再次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要，不要再去想那些了，不要，求你了……”挣扎着的女孩发出痛苦的声音，而她话中支离破碎的内容似乎透露了什么关键性的信息，但普拉克托克却无法将那些信息组合成有用的内容。他只能看着女孩继续挣扎，同时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痛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后不过一分钟，女孩就从方才那种平静的如同人偶一般的状态骤然变得如此混乱而癫狂。普拉克托克隐约能够猜到是自己的某句话导致了女孩发生这样的变化，但他根本想不出到底是那句话打开了那个不该被打开的开关，更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问题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

    难道就只能这么无能为力地看着吗？

    普拉克托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女孩如此关心，但他心中的那份担心却有着实打实的重量。他只能继续着自己的无用功，去压制女孩的动作不让她因为过度的挣扎而伤到自己，同时尽一切可能去唤回她紊乱的意识。

    “喂，看着我，你看着我！不用那么紧张，不用那么害怕，放松，放松……”普拉克托克曾经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见到过类似的情况发生，那个人是他的朋友，而他发生这样癫狂举动的原因是麻醉品的戒断反应，也就是俗称的上瘾。普拉克托克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对病因明显不同的女孩是否有效，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就算没有效果他也必须去尝试，这样至少他能够在心里告诉自己努力过了而不是完全的袖手旁观。

    或许是普拉克托克的方法奇效了，又或许是长时间的挣扎消耗了太多体力，女孩的动作逐渐变小了，她发出的声音也从之前痛苦的嘶喊变成了断断续续地抽噎。而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女孩，普拉克托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此时才发现只是这么一小会儿他的汗就已经湿透了衣服，而女孩的身上却没有出现任何流汗的痕迹。

    原来生体是不会流汗的吗？

    普拉克托克心中划过这个想法，却又觉得在这种时候想起这种问题的自己着实有些怪异。而此刻，他又注意到了一件事：他刚才为了压制女孩的动作几乎是整个人都扑了上去，而后果便是他现在正想骑马一样骑在女孩的身上，虽然女孩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但一想到对方清醒以后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普拉克托克就赶忙如同触电一般从女孩的身上爬了起来。

    说起来，一开始碰到她的时候，就是如同触电一般的感觉啊。

    不……那或许就是真正的触电了。普拉克托克想起了自己曾经也有过一次尝试着去触碰女孩的经历，而那一次他便是被女孩身体内传来的电流给电的半身麻痹，最终才无法闪开女孩后续的动作被一下打飞然后摔晕在一堆垃圾中间。

    放电吗，这倒是一个很符合“生体”这个身份的能力啊。

    但普拉克托克想到的远不只是放电这么简单。

    他现在已经基本能够确定女孩的身上同时有着两个人格了，而区分这两个人格的标志便是她们的眼睛。黑色眼睛、透明瞳孔的女孩更符合生体这个概念，她沉默寡言，少数开口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也不甚连贯，但她却对普拉克托克没有一丝敌意，甚至在某些时候表现出了超出想象的顺从。

    而另一个人格也是普拉克托克更为熟悉的人格就是截然相反的性格了，那个瞳孔中有虹光环绕的人格与她的另一半有着截然相反的性格，她不只对普拉克托克不屑一顾，甚至屡屡做出了攻击他的行为（就比如刚才的电击）。然而虹色瞳孔的女孩也并非真的敌视普拉克托克，她更加健谈，也表现得更加人性化，坦白的说，普拉克托克在和她交谈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并非一个真正的人。

    从结果来看，这两个人格并非是没有主次的。至少就普拉克托克自己的体验，虹色瞳孔的人格明显更加有主见，她也是发布了那个任务的委托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才是普拉克托克的雇主。然而刚才的那些事情似乎又证明了虹色瞳孔的人格也并非能够掌握全部的身体控制权，至少那明显源自黑色瞳孔人格的失控也很大程度的影响到了虹色瞳孔的人格，从这个角度上来分析，两个人格之间的关系或许比普拉克托克想象中的还要亲密。

    最新找回4F4F4F,C〇M普拉克托克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格分裂倾向的人，更不用说已经分裂成两个人格的生体了。他现在只觉得一阵头疼，本来作为一个雇主虹色瞳孔的女孩就已经很让他觉得麻烦了，而现在这么麻烦的雇主又变成了两个，他觉得自己都头都要爆炸了。

    但想归想，普拉克托克并没有放弃委托的意思。一方面这是因为他自己的职业cao守，另一方面……他始终很在意黑色瞳孔的女孩的状态。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黑色瞳孔的人格对他所表现出的善意却是实打实的，而对方的失控他也有一份责任，所以他决定继续留下来，至少也要等到女孩的状态正常以后。

    而在普拉克托克默默地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女孩突然发出一声呻吟。

    “你醒了吗？”普拉克托克立即凑了上去，他看到女孩已经自己坐了起来，而那双还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睛是……虹色的。

    而在普拉克托克确认了面前的女孩是哪个人格的那一刻，苏醒过来的女孩也看清了自己面前的男人是谁。她那双虹光溢彩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然后便是一道残影。

    “啪！”普拉克托克的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的力量并不算轻，而且普拉克托克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打的，一瞬间他的眼前都全是金光在闪烁，连头都变得晕乎乎的了。

    而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孩的怒骂声就传了过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难道你想要杀了她吗？”普拉克托克心中刚刚聚集起来的怒火因为女孩的这句话顿时散作无形，他顾不上火辣辣的脸颊，再次凑到了女孩的身前急切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吗？她……你指的是另一个你吗？”女孩反倒被普拉克托克的这番话给问愣了，她直愣愣地看了男人一会儿，才喃喃道：“你知道了……”“如果你说的是你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格的事情的话，那我的确是猜到了，不对，我已经亲眼目睹了另外一个你出现了好几次，我想猜不到也难。”“另外一个人格……你是这么想的吗？”女孩轻声说着，看着男人的眼神隐然有些复杂。

    “你什么意思？”普拉克托克下意识地反问。

    “没什么……你其实也没有说错，她，另一个‘我’的确算是这具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格。”女孩说着，突然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普拉克托克。

    “但是，你说错了一件事。”“什么？”“不是她在我的身体里，是我……在她的身体里。”女孩轻声说出的一句话在普拉克托克的耳中却宛如一道炸雷。

    但女孩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而我，不过是一个寄生在她的身体里，然后被她接纳了的寄生虫而已。”普拉克托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所以你的眼睛，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吗？”“眼睛？”女孩表现得有些茫然，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才恍然明白过来普拉克托克在指些什么。

    “你说的没错，这样的眼睛……其实是她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我的表现。在系统的优先级里，我只有次级权限，她才是先天的最高权限者，但她不愿意让我一直被困在她的思维回路里过那种只能看和听却无法说和动的生活，所以她强行将辅助系统的权限交给了我，所以我才能在这种状态下控制这具身体说话和活动。”“不然你以为这具身体任何时候都能表现出那种超人一般的力量吗？那都是辅助系统的效果，而辅助系统是理应只会在紧急的状态下才会启动的。”女孩说罢，表情突然变得悲伤，她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道：“辅助系统每启动一次都会消耗几十倍的机体寿命的，但是那个傻瓜，笨蛋……”在女孩说话的时候，普拉克托克一直都扮演着听众的角色，他并没有过多地去干涉女孩的行动，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想要透过这些话了解更多有关她……或者说她们的事情，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对于虹色瞳孔女孩在苏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心有余悸。

    而在保持了沉默几分钟后，普拉克托克还是按捺不住开口了。

    “你刚才说我要杀了她……是什么意思。”女孩闻言，冷漠地看了普拉克托克一眼。

    她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一边走向房间的角落一边用这样背对着普拉克托克的姿势开口道：“在你和她说话——也就是她作为主导人格的时候，我也是能够听到一些声音的。虽然不是全部，但差不多能够让我明白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女孩走到了角落，她一边弯腰从一个看似手提箱一般的容器内翻找着东西，一边继续说道：“你最后那个问题，引发了她的逻辑混乱，那个‘你是谁’的问题……她差点儿就崩溃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强行让她去沉睡了，现在的结果只会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