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眼前人
(上) 几声鸟鸣,晨光熹微。外头的春意顺着窗户缝儿漏进殿里,帝释天睁开眼睛。大病一场以后又休息半月,他的身体早已好了。他起身往殿中央一看,天魔正不言不语地坐在那儿喝一杯茶。 “等我很久了?”帝释天披上衣服坐在他身旁。 “并未很久。”曦光落在天魔发间,像细细碎碎的金子,衬得他锋锐的眉眼都柔和了三分。 “茶都泡出酱色了,还说不久?”帝释天伸手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好苦。” “那茶本就是这个颜色。” “好,好。”帝释天轻笑。“那么‘天魔’大人清早的便来我这儿,有何贵干?” “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诶,我的茶!” 帝释天诧异的目光中,天魔拿起方才他喝了一半的那杯茶,杯子在手中轻轻巧巧转了一圈儿,他刻意对着他喝过的地方将嘴覆上去,云淡风轻一饮而尽。 帝释天愣了半晌,早春的太阳把人照得懒懒倦倦昏昏沉沉,他望着那晨晖里的人,那人就那么逆着光坐在那里,周身被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放下他抿过的茶杯似笑又非笑。帝释天鬼迷心窍,色令智昏,他倾身过去衔他的嘴唇,却正中对方下怀,位置一转天翻地覆,成了他被压在桌前吻了个七荤八素。 罪魁祸首挑了挑眉仍然死不悔改。“哪里苦了?” 明明是甜的。 …… 拾级而上,两个人站在阁楼顶上。往下望去,鬼域的宫阙楼阁都尽收眼底。帝释天被拉着爬了半天的楼,现下正气喘吁吁,饶是身体已经好利索了也禁不住爬了这么久的楼梯。天魔一直走在他前头一声不响地带他往上爬,凌霄阁顶的景色是美的,但他实在不知这人带他来这儿到底是做什么。 他们来得早,到爬上楼顶时太阳也方才升起来。整个鬼域都城里,高矮不一的楼都沐浴着上午的阳光,确实十分壮观。这般高楼教帝释天想起从前在善见塔的日子,但那座塔的窗前望不见善见城里人来人往,这座楼倒是个很好的观景位置。 天魔站在他身前望着楼下,高楼上的烈风扬起他金色的发丝和衣角。帝释天无端想起那时在善见塔上,阿修罗面对着窗户背对着他,也有一样的背影。 怎么又在想阿修罗了,他止住了自己的思绪。但那两个人实在给他的感觉太像太像,纵使他克制自己不要沉湎于过往,回忆也总是不知不觉地像水渐渐漫上来。 “这是鬼域最高的地方,从这里能看得见我的整个都城。”男人转过身来向他伸出手,日光勾出他刚毅俊美的轮廓。 我的都城。 普天之下唯有一个人堪当这“我的”二字。那是鬼域的王,他身上有为王者的深沉果决,又独为他展现出一点温柔宽纵。很不一样的,那是一个活生生的真实的人,他与阿修罗哪里都像,哪里都不像。阿修罗是他的落花和风雨,而天魔是他的眼前人[1]。 “很漂亮。”帝释天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而后闭目,任凭风拂过面上。“与善见城完全不同的漂亮。” 他听到一声轻笑,下一秒攥着他的那只手倏忽使力,他被一把拉进那人怀中,天旋地转,睁开眼时他已经被横抱起来。 “你……” 话音未落,抱着他的那人足下一蹬,朝着楼阁外纵身跃去。 帝释天当然吓了一跳,以至于他无可避免地下意识抓紧了天魔胸前的衣料。失重的感觉令他发懵无法思考,两个人在风中下坠,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感受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帝释天努力在风里发出声音,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腔,金色的太阳与天穹在他面前旋转,上一秒这个男人还拉着他的手带他共赏风光,下一秒这个人就能抱他从这阁上跳下去。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突然,高处坠落的感受并不愉快,他除了问询甚至连看一看那人表情的心思都没有。 “‘有人’不是常带你从善见塔跳下去么?”天魔的声音在风里依旧清晰,帝释天甚至能听见那话中的笑意。“有人”二字说得那么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帝释天终于明白了这人那点弯弯绕绕的麻烦心思。 “我当你很喜欢这般从高处落下去呢。” “我不喜欢!” “那你把之前的忘掉。” “怎么能说忘就忘!” “那我松手了。” 言罢他扣在帝释天腰上的手竟然真的动了一下,帝释天行动快过理智,下意识地去搂紧了天魔的脖颈,后者早有预料他要凑过来,不慌不忙趁火打劫顺势偷了个吻。 帝释天觉得头疼万分。真真儿的,他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 窗户未关,外头的风吹进来,烛火的影子映在墙上,明明灭灭。帝释天走进殿里的脚步声极轻,如针落地。他缓步到了殿中央去,案前坐着的天魔一手撑在额角正闭目睡着,桌上的书籍纸张乱作一团,另一手还捏了支笔,笔尖杵在纸上,洇成了一个大墨点儿。 他去后头替他将那大敞着的窗户关上,料峭春寒,冷得很。关了窗,那人也未醒,这几日他总是很忙。去岁年末光明天已伏诛,十天众也成了一盘散沙,此时天域布防薄弱,最适合一举攻破。调兵遣将已是常事,两军交战之时的粮草与物资战术,更令人劳心费神。 帝释天凑过去看他。剑眉斜飞入鬓,轮廓棱角分明,闭上眼时少了些戾气,多了些温柔。是了,他的颜色明明那么温柔,金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像帝释天的头发一样的金色,也是帝释天最喜欢的金色。帝释天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本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是他的颜色。 天魔眼下一片乌青,他大概已经几日未合眼了。帝释天又想起来他与他第一次相见的那时,早上醒过来,那人眼下也是这般乌青。那时候他们二人还在相互撕扯与伤害,一次一次将身体紧紧相贴,心却渐行渐远。这个人那时带着恨意问他阿修罗是谁,帝释天还记得他眼中的火焰,妒恨的,怨念的,仇视的,像能将一切都焚个干干净净。可原本他又那么温柔而小心,他会躲着不见他,会笨拙地帮他包扎,生病的后几夜帝释天早便是清醒的,他闭着眼睛听他端水又喂药,在床前手忙脚乱,每当他有点动静,那人便作势落荒而逃。 这样的一个人。他们同床异梦的第一个晚上,他没有睡着的那一夜里,都想了些什么呢? 帝释天正盯着人出神,忽地面前人眼睫一颤,金眸缓缓睁开。 于是四目相对。 绿眸做贼心虚,慌忙移开,金眸含着笑意,一瞬不瞬。 “我关窗将你吵醒了?” “不,你走进来时我便是醒的。”天魔嫌弃地将桌上那印着一大块墨点的纸扔到一旁,好整以暇望过来。 帝释天忽而才想起,这个人向来强大而神秘,能在短短几年里将混乱的鬼域统一,传闻中他是有无可匹敌的力量的。这样的人,恐怕睡着时候有一丁点的动静便能醒来,他放轻了几倍脚步,他也要醒的。 “那你装睡?”帝释天无奈问。 “你装睡在先。”反唇相讥。 “我哪里——”帝释天刚说一半就噤了声,他想起来他说的是他生病的那几日。 谁比谁尴尬,总之都扯平了。 …… 殿中角落里是一处沙盘。帝释天对这地图模型感兴趣得很,他走过去端详,拾起上面的旗子与石头把玩。 天魔站在他的身后,见他有兴趣,便道:“这沙盘上,你天域与我鬼域都在其中。左半边是我的疆土,右半边便是你的故土了。你看,这一块儿便是善见城,你从前住的高塔也有。” 帝释天语气无波无澜。“十天众倒行逆施,百姓苦不堪言,贵族欺凌弱小,国家大厦将倾,这天域早该换新主了。” “那这天下新主,你觉得谁可当得?” 帝释天心道,这普天之下,你认第二,哪还有人当得第一? “善见城都将是你的囊中之物,鬼域强盛多年,天下一统永世太平一步之遥,你偏偏要来问我这问题。”帝释天笑道。 “但这个问题很重要,帝释天。”语气认真。 “但我也并不会给出你旁的答案。”帝释天有些疑惑。 “那我给你一个旁的答案。” “谁?” “你。” 帝释天的眼睛倏忽睁大,他慌张抬眸去望那个人的眼睛,金眸灼灼,里面装着光与火与小小的他,他在那一瞬间又想起了阿修罗。 恍然之间又是在善见塔的一个夜晚。一样的眼神,一样的承诺,那是一个后来他总是逃避想起的夜晚,阿修罗离开他的,前一个夜晚。 [1]化自:晏殊《浣溪沙》。“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下) 四年前,善见塔。 “琉璃城,你听说过的。”阿修罗倚靠在窗边。“边境的一座城池,易守难攻。” 帝释天抚上自己的心口,皱眉道:“阿修罗,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担心我?”阿修罗人高马大的像只大型动物一般凑到他面前。 “阿修罗,我真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帝释天向后躲闪。 “你担心我了?”锲而不舍地凑过来。 尽管希望渺茫,帝释天还是抬头问道:“可以不去吗?” “清剿匪寇的小事,自然不是必须,但是我自己要求去的。” “为何?” “匪寇未除,边境不安,我一军之将——” “阿修罗,这不是你平日里会说的话。十天众迂腐不堪,为何要替他们卖命?” “我不是为了他们,帝释天。”阿修罗长叹一句。“你还记得吗,你曾与我讲的书中的道理,先除外患,再解内忧。” “十天众早晚要作茧自缚,天域需要新的秩序与主人,但在此之前,我须得为他铺平道路。” “为谁?” “你,帝释天。为你。”阿修罗执起他的手。“你会是天域的新王。” “这太过荒谬了……”帝释天低声道。 “不,这是注定。我从不相信神佛与预言,或许有传言道圣子会带领这个国家走向繁荣,但我并不相信那些,帝释天。我只相信我的眼睛与我的心,你有君王之才,天下皆知,可十天众却将你囚困在这高塔之上。” 殿中的烛火被风吹熄了,黑暗中阿修罗的一双眼却那样的亮。 “你总是说,我让你找到了存在的意义,可是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样。”他缓缓道。“你能令我安宁平静,让我从与生俱来的狂躁中脱离,你说,你是我的刀鞘。” 他把随身的木刀放在了帝释天的手心。 “帝释天,你不是我的鞘,我是你的刀。”他说。“我会为你斩尽前路的一切阻碍。” 说是吻,却更像承诺。帝释天不顾一切地去捧起他的脸颊吻他,他的英雄坐在窗前对他说,等我回来。 可他再也没有回来,琉璃城失守了。人们在城外找到了面目全非的尸体,还有他身上带着的染血的信物。 …… “琉璃城……”帝释天喃喃。 “琉璃城?”天魔有些意外。“在这里。”他用手指向两国交界处的一座城池。 “地处谷口,地形险要,城池复杂,易守难攻,这是我白手起家的地方。”他又补充。 “倘若……守将与守军亡于城外呢?”帝释天的声音有些颤抖。 天魔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亡于城外?怎么可能。” 他正嗤笑,却见帝释天并无与他玩笑的意思,于是略加思索继续道:“只有一种解释,城中与敌有所串通。” 帝释天用手颤抖着去触沙盘上的琉璃城。那时十天众道,琉璃城一战十分惨烈,他们的守军守将力战不敌,亡于城外,而琉璃城失守,为匪寇所占。何来如此厉害的匪寇,打得下固若金汤一个琉璃城,又敌得过战无不胜的阿修罗!他怎就那么天真地真的信了那说辞!阿修罗死后他再也没能离开过善见塔,也远离了他与阿修罗曾经的梦想。却原来这一切都是十天众设计好的圈套罢了。 圣子有威胁,他们便将圣子困于高塔,阿修罗是他的刀,他们便不声不响地将他引入局中无情处理掉。 帝释天没法想象。他要如何去想?敌寇在前方,真正的敌人却在身后。那险要的谷里毫无退路,身后的城门无情地关上,被抛弃的孤军在城外绝望地厮杀,纵使能以一当百,可一盘死棋,杀又如何杀得尽?他的英雄啊,在那里走到了末路,他那么强,可他一人如何敌得过千万人?又如何敌得过那城墙背后的人心?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是否会抚上心口的莲花香囊,他又会不会想起在高塔上的那个吻与那句无法实现的“等我回来”? 帝释天剧烈地咳了起来,他只觉自己要呕尽半生的心血。天魔连忙去扶他后背替他顺气,将他揽进怀里问道:“怎么了?” 帝释天就在他肩头苦笑着摇头,笑了很久很久。一边笑着,一边又落泪,两个人沉默地拥抱。 天魔去吮吻他眼底的泪水,他没让他的一滴眼泪落在地上。许久许久他问:“你又在想他,对不对?” 帝释天点头。 酸楚从心头漫上来,无法掩埋。天魔闭上眼长叹一口气,道:“你看到琉璃城便想起他来,那你愿不愿意听一听我与琉璃城的故事?” 记忆总与故人相连,触碰那些事物,就永远在怀念故人。但故人已经再也不会变化,记忆却可以创造与新生。从此往后,你会记得是我带你从高楼上跃下,看到琉璃城,你会想起我的苏醒而非他的离去。 帝释天又点了点头。 “我从混沌中苏醒过来,便是在琉璃城外。城中尽是匪寇,乱作一团……”他将他抱在怀中,像母亲哄着孩子入睡般娓娓道来。那个故事并没那么好听,他也并不是个适合讲故事的人,但是帝释天认真地听着,安静地听着,从他觉醒自己的力量,到他收服了如今的部将,从他夺了琉璃城,到他叱咤整个鬼域。 帝释天,我很自私,我一直很自私。我并不会安慰别人,我也永远不会变成你喜欢的思念的阿修罗的样子,我只会悄悄占有你的记忆你的点滴,将你生命中的每一个触景生情都烙上我的印记。 “我攻上城墙之时,那城墙上百无一用的匪寇还沉浸在美酒之中,梦里嗦着指头说醉话呢。” “说的什么?” “你这红烧翅膀怎么没味儿?” 帝释天终于笑了出来。他伸出双臂去搂他的脖颈,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他的唇上,这是一个潮湿的冰凉的吻,千言万语,抱歉与谢谢,所谓交集与纠缠,都没有说出口,可是又好像这一次两个人都明白。 我仍旧不知晓一个人会否同时爱上两个人,或许会,又或许不会,记忆在消弭与替代,我总要向前走,你带给我新生与未来,而未来无可预知,无穷无尽。 “现在告诉我,他还与你一同做过什么事?”天魔哄他的语气温柔缱绻。 帝释天闭上眼,想起了记忆中最美丽的夜晚。 “我们去了山间溪边,看了星星。” 存在过的过往不会消亡,永远不会。但我再也不会溺于过往了。 …… 你有没有想过逃走? 世事纷乱繁杂,压得人透不过气。就如同方才走进殿中的几个迂腐老臣,手上攥着鸡毛蒜皮的折子,将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无比繁琐,一口一句请您三思,一步一个万万不可,天魔见到他们头便突突地疼。 于是在那个有星星的夜里,他拉着帝释天的手逃走了。几个烦恼头子在殿中面面相觑,窗户敞开着,纱帘被春风卷起来,外头远远的有马儿嘶鸣一声,殿中只留下桌案上的一张画了大墨点的废纸。 帝释天坐在马上,风声在耳边低吟浅唱,身后的男人热烘烘地将他围住,他又一次见到了星河在眼前倒退。烦恼与缠绕的心事都被远远地甩在风里,这个世界上只有彼此的心跳与天上的星。鬼域的星河与天域的并无不同,他身后坐着的不再是他的小将军,男人的气息温柔又带着侵略性,他去吻他的耳侧不讲理道,不许再想他了。 他们来到了山间的小溪边。 现在是初春,这个国度还没有彻底暖和起来。溪水方才解冻,杨柳也刚抽芽。他们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帝释天抬起头来,见月亮躲在云层后面,群星却闪耀争辉。 ——“那是天上的星星被撞翻了,落在凡间。” 一瞬间的走神。但天魔从他身后环抱上来,将他紧紧箍在怀中。两个人一同抬头去看天上的星子,一颗连着一颗,交织成奇绝又瑰丽的一条长河,夜空是圆与广阔的穹隆,将底下的两个人网罗。少年人的心思蜕变成热烈的爱与欲,星河碾月,他们都是彼此的俘虏。 “萤火虫……”帝释天喃喃。 话说到一半,他便觉察到自己的幼稚。初春还寒凉得很,哪来的半只萤火虫? 但是天魔在他耳侧轻声低语。“闭上眼。” 帝释天依言阖目。他听见一声清脆的响指。 再睁开眼时,眼前是一束跳动的火光,漂浮着跳跃着,是金色的,是他最喜欢的颜色。帝释天惊讶地回头望天魔,后者只笑着,示意他去触一触那团火苗。 帝释天小心地伸出一指,他感受到它的温暖,从指尖,从身后,从四肢百骸。触摸到它的一瞬间,火光倏忽散作万千荧光四散纷飞,像天上的星子都落下来,落成一场星芒织就的大雪。 萤火在他身侧围绕着跳动着漂浮着,排成一列,又散作漫天。它们又忽而朝着远处飞去,帝释天站起身来去与它们追逐嬉戏,仿若它们是活着的精灵。 初春的林间,脚步踩在初化的土上,窸窸窣窣,帝释天追着萤火在树间奔跑,所有的哀痛与烦恼都再也追不上他。萤火在前头引领飞舞,他追着跑着,萤火收拢成最初的一团回到天魔指尖,而追萤火的人一头撞进了他的怀中。 两只手腕被牢牢扣在头顶,下颌被微微抬起。狂风暴雨的吻落下来,帝释天一双漂亮的绿眸微微睁大。呼吸急促,可是天魔并不会因此停下,他攻城略地,卷走他口中的一切气息,而后全部打上自己的标记。他热烈guntang,不讲道理,他是燎原的火。他放开他让他喘一口气,而后重新吻上来,周而复始,无穷无尽。星河倒转,天穹倾覆,喘息声与心跳凌乱作一支诡谲的歌,他们无声地对天地日月山水作誓。 他与他将要永恒地相守与相恋,光阴荏苒,地覆天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