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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轿中出来,一时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我是谁?我在哪儿?脑中涌上来的又是那个终极问题,搅的他心不在焉,直到肩膀上拍过来一只手,姜琬才倏地回过神去:“秦兄,你……回来了?”秦真自从去年跟着梅三韧平了慕容深的叛乱后就一直戍守边关不曾回京,乍然相见当真有些意外。“我偷跑回来的。”秦真似真不假地道:“回来蹭点儿你小子的喜气,不然要打一辈子光棍喽。”姜琬的目光落向内院,眉目微皱,微叹了口气:“陛下登基后至今没有册封后宫,连个婕妤都没赏给谁。”他外放的日子,裴据曾微服来过姜府一次,和姜如玉单独见了一面,至于说了什么,外人谁也不知。秦真掩下失落,脸上挂着真诚的笑意:“哥哥这次是来喝喜酒的,快,快去应付完长辈咱们不醉不归。”姜琬豁达一笑:“等着。”繁复的婚礼仪式开始了,他执起宗小茹的手跟着司仪给长辈磕头敬酒时,心中竟被放空了一样,满满的竟是对婚后日子的憧憬和想象。……觥筹交错中,天色由明转暗,又在推杯换盏中由浓渐淡。姜琬送走来客推门进来时,一眼便看见琉璃茶几上搁着一碗醒酒汤,丫鬟婆子得了不少的喜钱,精神的到现在连个盹都没打,忙迎上去:“公子,夫人吩咐给您温在这里的,您趁热喝了吧。”姜琬:“……”他今晚特意多喝了几杯,太清醒了容易想的多……。“你们都下去吧。”“公子,交杯酒还没喝呢。”一个伶俐的丫鬟上前,笑着端了一小盅香甜的女儿红给他。姜琬挥挥手:“不用服侍了,我自和夫人喝去。”丫鬟婆子见他眼角飞了些红,知是醉了,嗫喏着道:“夫人……”宗小茹柔声道:“你们都下去吧,不必守着了。”这里有他们两个就够了。“你竟蒙了一天的头,闷没闷着?”丫鬟婆子散去后,姜琬掀开喜帕,一愣:“忘了忘了,我去打盆水来。”新娘子还没卸妆呢,他竟急着把下人打发出去了,真是糊涂。“别。”宗小茹低低唤了他一声:“她们肯定守在门口,我去吩咐一声。”她刚起身就被姜琬拉住了下手腕,又立时松开,那双英俊的眸子凝着她:“等我仔细瞧瞧。”第152章转运铁盐使新婚才不过旬月,朝中一旨令下,把姜琬从工部挪了出来,命他出任翰林院学士,与中书舍人、国子祭酒等人轮流留宿宫中,以备皇帝夜间有事相询。走马灯似的更换岗位,姜琬也没什么意见,只要别让他造陵修坟,其他差事都算是差强人意吧。“琬哥儿。”这日才从宫中值宿回来,姜母急急叫住了他:“你去胡家看看,安玉的舅舅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怎么说罢官就罢官了?”姜琬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姜母问的是京兆尹胡真珝的事儿,他道:“官场沉浮实属正常,祖母不必大惊小怪。”胡安玉的舅舅被罢官,本就在他预料之中。胡真珝是前年当上的京兆尹,京中王公贵族、大小官员,官场上尔虞我诈,关系勾连错综,稍一不甚就卷进了这个或者那个漩涡,他这次马失前蹄,大概和新帝登基之前的事儿有些牵连吧,姜琬听过一耳朵,但其中具体的缘由,他便不知道了。“去胡家看看吧。”姜母一再催促:“安玉那小子,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呢。”姜琬道了声“好”,借着更衣的由头回到房中问:“小茹夫人,今日老太太听说胡家的事儿后急的不得了,你说我该不该这时候去胡府?”“你都有主意了还来问我?”宗小茹回头浅笑:“我知道你在避嫌呢,怎么好再怂恿你去?”说完她踮脚伸手想去刮姜琬的鼻子,白嫩嫩的一截手腕蓦地就被他抓在手里:“如果这次姜家袖手,旁人说起来,终究是不义。”胡安玉和他的关系终究不那么一般,京中谁人不知他们相交深厚,此时他不做些雪中送炭的事儿真没法交待。“既然夫君这么说了,那还是去看看吧。”宗小茹一点儿正经都没有:“要我陪夫君去吗?”姜琬:“……”“我若去了,必定被牵连,到时候传到陛下耳中,更要迁怒胡家了。”皇帝这次拿胡真珝开刀并不是和胡家有什么宿怨,不过是抓个典型给那些欠教训的世家和旧臣们看的,似乎没有大动干戈之意,不然不会只罢了胡真珝的官儿了事,连人命都没出,应当算不上大事。——但是,一旦姜琬出现在胡家,更或者想为胡真珝说句话的时候,不出意外会有许许多多的人跳出来说他和胡家结党,然后拉出他们的诸多罪状,最后的最后,说不定就成十恶不赦之罪了。不敢。“原来你晓得此中利害。”宗小茹轻笑了声,道:“胡家这次怕要破财消灾了。”“破财消灾?”姜琬来回踱了几步,豁然道:“可不。眼下国库里面……”他顿了下,伸手揽过宗小茹,凝神静气地看着她,没说话。国库艰难,户部拆东墙补西墙,艰难的不得了,皇帝也整日为朝廷的开支头疼,动不动就化身火龙,逮谁向谁发火,闹的宫里哀声一片,时时默求财神爷显显灵,天降一位救朝廷于水火的金主。“胡家,也不知舍不舍得。”姜琬犹豫着道:“胡安玉那小子自从出了事就不登姜府的门了,咱们还没怎么着呢,他倒先避起嫌来了。”胡安玉若是上门求他,而姜家之后没有动静,皇帝知道了不可能迁怒,谁在情急之下不拼命抓根救命稻草呢。所以胡安玉上门没事,可姜琬若去了胡家,那传扬出去,性质可就变了。“悄悄知会他一声吧。”宗小茹道:“我明日出去买小玩意儿,随口让人带句话,引他过来再说。”隔日。姜琬没等到胡安玉,却被门房堵住耳语了句话:“胡公子说他准备离开京城。”意外之下,姜琬的脸色蓦地变了,压着语气问:“什么时候?”门房摇摇头,对方没说。姜琬原地愣了会儿,掸掸身上的落花,青丝在春日阳光中泛着鸦青色的光泽,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拔腿快步出去,往宫里去了。“唉哟姜大学士,您来的可算巧了。”一个老太监看见姜琬哈着腰凑了过来,脸拉的苦大仇深:“陛下正琢磨着要将老奴们赶出宫去……”“张公公。”姜琬扶了他一把:“这是为何呀?”“宫里缺钱啊。”张姓老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