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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风月将头凑来,在他颈间蹭了蹭,像个半大懵懂的少年。任千山有些出神。一会儿才发现对方醒了,咫尺处一双亮莹莹的眸子,清亮如水。应是一汪春水,才有这般温柔多情的眼波。冉风月心情似是好极,坦坦然任他看。任千山移开目光。冉风月冷下脸,掀了被子要走。却听对方道:“你等等。”任千山撑着身体坐起来。冉风月没好声气:“怎么了?”任千山道:“你把头低下些。”冉风月低了头,觉得不方便,干脆趴下来,枕在对方膝上。任千山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未束起的长发,柔滑如丝缎。冉风月一惊,躲开他手:“你做什么!”任千山道:“你才二十出头吧。”冉风月打断他话:“二十有五。”“那也很年轻,”任千山眸光沉静,像月夜下安谧的湖泊,“十年前,我已近而立。”冉风月对接下来的话有所预料,眨了眨眼,鼻子发酸。任千山又伸手抚他头顶,这回对方没躲:“你从前与我在一块儿,应当是为我所迫,而非心甘情愿。”冉风月不开口。任千山道:“若恨我,报复过便算了了这事。若是……我已忘了,与那时性情也差许多,算不上是同一个人。你还小,大可重新来过。”话刚说完,就被扇了一巴掌。冉风月站起,居高临下看他:“恩怨两清才能重新来过。所以我救你,又定下一月之约。你做过的事,一桩桩还你,我欠你的,也还你!”面上有些微刺痛,任千山浑不在意:“那很好。”冉风月反被他态度激怒:“怎样两清我说了算!”“也好。”冉风月看了他一会儿,忽展颜道:“我要出门,你也去。”他所谓的出门,是往白玉楼的一处私产,与玉京山相隔百里,一日便可到抵。此地也是他的别院,内外遍值桃花,又逢花期,难怪他特去赏游。因是为了看景,没带多少人,乘马车时,冉风月难免起了心思,任千山下地时腿都是软的。这一住便是二十多日,眼见一月之期将近,冉风月没看几眼桃花,大半时间都是在床上过的。虽因前两次教训惨痛,他没敢玩得过分,但无伤大雅的小手段用得不少。对方稍有拘束,但在床笫间一直很配合,二人可说是享尽鱼水之欢。任千山从前清心寡欲,哪曾领教过这般阵仗,虽不厌恶这事,也吃不消对方过分旺盛的精力。这日完事之后,冉风月起身打理,任千山在被中倦怠欲眠,朦朦胧胧间,看见对方光裸的背上有什么花纹。“你背上是什么?”冉风月举着一支烛台,教他细看。那背上大片花绣,刺的也是株桃树,有枝有叶有花,开得正盛,花瓣比寻常的艳上许多,纷纷洒洒。主干微斜,深入腰臀位置,春色无边。任千山不曾见过他背对自己,因而不知这幅桃花图,此时看久了竟生出熟稔感,不自觉拿手触碰。却也知这图情色味太浓,以对方身份,身上不应当有这种东西。冉风月搁下烛台。“好看吗?”“喜欢吗?”不等回答,便道:“你当然喜欢。”他说:“眼熟是不是?”任千山仔细回想:“是我……”冉风月道:“自己的手笔总认得的。”任千山脸色煞白。他原以为在那十年里,自己也许做了些错事,但不是抹不去的,怎想背上藏着一幅桃花图。若被人看见,对方只怕声名尽毁。冉风月坐在他身边,将手轻柔地覆在他的上。白玉楼的楼主,一双手也像白玉雕琢成的,甚至粗略看时,不见半点纹路。任千山感受着手背上的温热,整个人却一点点冷了下来。冉风月温声道:“你与我说一遍——好看吗?”任千山从不说违心之话,做违心之举。但想及这幅图对对方的羞辱,好看两字如何也说不出口。冉风月笑盈盈等着回答。烛火昏暗,灯下看美人,他面孔几无瑕疵,明珠生晕。任千山在这霎那里,忘了自己是谁。是十年前一剑震群雄的广寒君,还是此时此刻,桃花别院里的迷途人。鬼迷心窍般,任千山脑中忽出现出句话。“桃花几度吹红雨,人间风月不染尘。”冉风月收了笑:“……原来一个人要变,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任千山醒过神来:“是我想岔了。你若心有芥蒂,便不会邀我来看桃花。”冉风月道:“你自以为是的毛病,半点没改。”12、他合上衣服,说:“一月之期将近,这两日你好生休息,我不会来。”这话算数,最后一日的晚间,冉风月方才姗姗来迟,手里抱着一方剑匣。他道:“你一直将自己放在加害人的位置,却忘了问我是否愿做那个受害人。”按任千山的想法,自己与他年纪经验差上许多,即便有别处弥补,遇着之后,吃亏的总是对方。又因他态度暧昧,顺理成章将错处揽在自己身上。此时听这么一说,倒似不是他想的那般。冉风月道:“我后来找回了剑,曾想过还你。白玉刀是我楼中信物,虽比不得从前,也不能让你带走。你的剑换我的刀,你总愿意的吧。”任千山双手托着白玉刀,物归原主,才捧回剑匣。匣中装的正是失落了的广寒剑。虽有偌大声名,这也不过是柄寻常宝剑,只因是他的贴身佩剑,才添了神秘色彩,跃入神兵利器之列。在任千山的记忆里,上回执剑不过是月前的事,摸上去时身体的感觉却是生冷的陌生。本该如臂使指的广寒剑,与他竟生了隔阂。他拇指轻推剑柄,滑出一段刃。锋刃上锈蚀斑斑,比一般的长剑都不如。冉风月挂回白玉刀,同初见时的一般模样。见他似有伤神,正待开口,却听对方道:“你这儿有磨刀石吗?”任千山问的是他,目光仍定在剑上。冉风月笑道:“有是有。只是剑成了这模样,你还不舍得换吗?”任千山道:“非是舍得与否,既然能用,便不必换了。”“这话我赞同。”刀剑需要磨砺,人也是。剑身自石上过时,任千山听见熟悉的清鸣。薄薄的铁片在手中嗡嗡作响,十年前的他嗜剑如狂,广寒剑便是他寡言的情人。此时剑身一点点洗去旧埃,他却找不见从前的感觉。任千山忽然意识到,他原来也是可以不用剑的。第二日他将剑挂在腰间,换回原来的白衣。冉风月在门口等他,赞道:“这才是广寒君嘛。”任千山听见了别的声音:“外头怎么了?”冉风月连看也未看一眼,便道:“你的老朋友来了。”能算得上任千山朋友的人极少,外头那人的确算一个。十年前的沈赤城是正道魁首,十年后亦然。当年任千山与他约战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