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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跟他渲染了一番仵作的伟大。宋悲言一听那心肝肠肺就不舒服,连连摆手:“我……我不如跟阿四大哥跑跑腿算了。”“你莫紧张,莫害怕。”司马良人拽着他手肘,一路往后院深处走,“甘乐意虽然被我们称为仵作,但他可不是官家人。当然以前是的,后来嫌弃官家俸禄太少,又处处被人低看,便不干了。可他这人是有真本事的,你知道仵作这工作,以前被称作什么吗?”宋悲言:“不知道!”他已隐隐闻到从后院深处传来的、熬煮各种药草的怪异气味。“是被称作‘令史’。”司马良人嘴边噙着一点儿笑意,“甘乐意被叫做‘鬼令史’,正是因为他检验之技神鬼都得服气,你若想学这门手艺,甘乐意是最合适,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先生。”宋悲言大叫:“我没说要学!”“小孩子家家,不要这样口是心非。”司马良人说,言罢带着他跨入后院中一处小院子中。院中一个正趴在案板上笃笃笃敲打骨头的人抬起头来,眉头紧紧皱着。“乐意,我给你带来个徒弟。”司马良人把宋悲言推到面前。那头发蓬乱的人又低下了头:“不要。”宋悲言心中一喜,又听司马良人说:“可他一心想要跟你学,我们怎么劝都不听。”司马良人说话的时候手指捏在宋悲言颈后一条筋上,宋悲言想反驳也发不了声,急得汗如雨下。甘乐意没停手,继续笃笃笃:“上次带来那几个也是这样说的。结果没学三天就哭着跑了,倒反而显得我苛刻。反正你知道的,我看中的徒弟是迟夜白,我只愿意教他,不是他不行。你把他给我弄来。”“那不行。”司马良人说,“牧涯毕竟是一帮之主,怎么能跟着你在这里学手艺呢?”“那他为何跟着你儿子去查案?”甘乐意哼了一声,“你就是怕你儿子不高兴。”说着他将手里敲打完毕的骨头扔进了面前正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沸液中,未几又立刻夹出来细看。那原本白惨惨的骨头被这样一煮,竟变成了一种怪异的绯色。“果真是鼠须草中毒*。”甘乐意回头冲司马良人露出一排白牙,“你们可以跟官府说了,马员外的大儿子就是杀他爹的凶手。”司马良人心头一喜:“你终于想到法子验了?”他手一松,宋悲言咳呛两声,忍不住开口:“鼠须草中毒,骨头应该是青紫色,不是绯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甘乐意哼了一声,“马员外死了十一年,我手里的是他的上臂骨。鼠须草中毒后骨头确实呈青紫色,但三年后毒素自然渗入骨头,再不会显色。我用无根草、杜月、素牡丹、白天香、七寸铁碾粉熬煮十个时辰后,以沸液浸泡鼠须草,正好可以验出陈年老尸是否因鼠须草中毒而死。白天香和素牡丹毒性与鼠须草相克,可将骨头中的鼠须草毒素逼出,七寸铁与鼠须草毒素相合,融入毒素之中,恰呈粉色。”他说完后顿了顿,一双眼睛从蓬乱头发里闪出光来。“小孩!你懂毒?”司马良人又飞快捏着宋悲言后颈那条发抖的筋:“不止呢,他学医的,是个药徒,还懂得辨香之术,鼻子灵得不得了。”宋悲言心中悲愤难当,眼角余光瞥见阿四在院外一闪而过,无法呼救,更是绝望。甘乐意高兴地抓抓头发:“要了要了。”宋悲言就这样被司马良人扔在了甘乐意的院子里。他确实是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屈服,且原先以为仵作都要拿着刀子切割尸体,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一颗心定了许多。阿四来禀报金烟池出了事,甘乐意回房子里收拾了自己,挎着他的小箱子出门了。他收拾了衣服头发之后,宋悲言发现这其实是个挺年轻好看的人。“走吧走吧。”甘乐意心情明显很好,“去金烟池,迟夜白也在那儿呢。”“金烟池是什么地方?”宋悲言问。“好地方呗。”甘乐意走得飞快,“话说上月初三我在那里闻见怪味,才知道死了个小姑娘,挺惨的,我还给验了一下。”——*鼠须草:一种极为纤细的毒草,多生长于淮南、江南等地,全株有毒,人畜服之三日便死。但由于其十分纤细,没见过它的司马凤一直认为这种草是不存在的。甘乐意搜集了许多鼠须草想给他尝尝,后被司马良人发现,揍了一顿。(出自及,作者:甘乐意)第12章烟魂雨魄(4)甘乐意和宋悲言来到金烟池时,司马凤等人已经在沁霜院的后院柴房门外等着了。甘乐意见到迟夜白就高兴,走近发现迟夜白的衣袖被撕去一角,心里有些困惑。迟夜白正拿着撕下来那片衣角,仔仔细细地擦拭剑刃,司马凤站在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沁霜院只有一个龟奴跟着,其余女眷都回了房间,接下来的验尸过程她们是不能够、也不愿意看的。众人没说废话,只命龟奴打开柴房的门。此时正是盛春,天气渐暖,但夜间仍是寒意入骨,尸体并未有太多腐坏。柴房里四面放置了冰块,一踏进去便感觉到丝丝凉意侵体。房中小床上放着一具被薄被盖着的瘦小人体。龟奴点亮了房中的灯,却见甘乐意走到小床边上,自己也点亮了一盏琉璃灯。那盏琉璃灯只有半片琉璃,浑浊厚重,并不通透,但火烛亮起之后光线竟被那琉璃片放亮许多,把床上映得有如置于白日天光之中。“来个人帮我拿灯啊。”甘乐意回头说,“迟当家……”他把琉璃灯朝着迟夜白递过去。灯递到一半,司马凤拿了过去,随即立刻递给躲在迟夜白身后的宋悲言。“给你师父持灯。”宋悲言:“……不不不。”可怜他一路上不断说服自己“仵作也没什么可怕的不过就是烧烧药汁浸浸骨头”,现在一上来就要剖尸。他受不了。“赶快拿着,我手酸了。”司马凤说,“你不是学医的么?乖,听哥哥话。”“我只是个药徒!”宋悲言小声反驳——反驳未果,司马凤拿着那盏灯往他脸上死凑,他最后还是慢慢走过去,把琉璃灯擒在手里。灯盏中火烛晃动发热,但琉璃灯却丝毫不烫。司马凤和阿四也随着甘乐意站到小床边上,只有鹰贝舍众人虽然进来了,但紧紧站在门边,并没有上前观看的想法。甘乐意掀开薄被,戴着薄手套的双手先从上到下捏着小雁的手脚摸了一遍。小姑娘眼睛未闭,在灯火里灰色琉璃球般的眼珠子内尽是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