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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ma

    警察叔叔跟我说,我mama去世了。

    英勇不屈,因公殉职,阎正同志。我的mama变成了金光闪闪十二个大字。

    如果放在过去,我是个离不开mama的小女孩,他一出任务时常三五天不回,我都要每天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但是我现在十二岁了,mama告诉我要坚强。“自己一个人害怕的时候,默念mama的名字,mama就会听到啦。”mama摸摸我的头,嘴角翘起弯弯的弧度。

    有好多人围着我,是mama的同事们,他们过来拥抱我,摸我的脸,安慰我不要哭不要哭,可是明明眼泪流到下巴上的是他们,滴在我的衣服上晕了圆圆的一块。

    葬礼是在市里的殡仪馆办的,mama的同事朋友,还有好多领导都来了,但是我一个都不认识,mama和他们很熟吗?可我明明看到一个膘肥体胖的男人上一秒露着愉悦的神情,下一秒看到我就冲过来拿着手绢擦眼泪,说这小孩真可怜啊,但是你mama是英雄……他一边说,一边搂着我让秘书帮他拍照。

    好恶心。

    mama,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

    我曾经问过mama,我的爸爸呢?mama低着头红了脸,说他现在应该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吧。那我们为什么不去找他?我问她,她抿起嘴笑笑不说话,我知道这是他不回答我的问题的惯用招数,算啦,没有爸爸就没有吧,mama世界第一好。mama亲亲我,起身去洗衣服,我们家那时只有一个破破的洗衣机,每次用都嘎吱嘎吱响,我偷偷看mama,她好像在抹眼泪,该死,我以后不问这个问题了。

    “请死者家属上前……”司仪在报着流程,我上前看到了棺材里的mama,她的面庞很宁静,像是睡了很久没醒,她的额头有一个小小的弹孔,就像黑洞在吸食我的目光,很痛吧,mama,那个时候很痛吧。我突然感觉头颅一阵剧痛,抓着棺材边差点倒下去,还好一个jiejie冲上来扶稳了我,我对上她的眼睛,眼泪突然止不住地流出来,我说,好痛,好痛啊。

    我蹲在地上不停地哭,哭到最后司仪都有些嫌烦,让那个jiejie拉我到旁边,直接执行完了后续流程。我的mama像个展柜里的娃娃,被人消费,被人欣赏,又被人丢弃,mama,世界上有几个人真心为你。

    我们只有彼此了,对吗?

    殡仪馆的租用时间是两天,葬礼结束第一天晚上,我躲在两个花盆后躲过了巡查的保安,殡仪馆好黑啊,没有灯,可是我不害怕,因为陪着我的是mama。

    我打开小手电,摸到棺材旁,我戳戳mama的脸,还是软的,mama生前喜欢我戳她的脸,他说mama的脸戳了还会反弹哦,我接口,就像大馒头,她好像有点生气,我说像馒头一样软啊,她也来扯我的脸,说看我的女儿的脸是不是也是这么软。

    mama,你动一动啊,你也来戳我的脸。

    我握着mama冰凉的手,想要把她捂暖,我知道mama怕冷,但是每次冬天她都把暖水袋给我,自己的手冻得生冻疮。没关系,mama,我是大孩子了,我会照顾你。我借着脚上力气爬上mama的棺材,揭开那层布躺在她身边。

    mama的身体好冷,没关系,我是热的,我来帮你,我来帮你。

    躺着躺着,我就睡着了,梦里还是mama,我好像变成了小孩子,在她怀里哇哇哭,她说乖女不哭啦,mama唱童谣给你噢。

    “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

    mama,我喊她,幸福地流下一滴泪。mama笑着,她拉着我的手,我们好像身处云端,mama变成星星带我飞向天空。

    mama,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