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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什么,秦淮姓什么

    “行了长官,您这一趟不白来,虽然我家清清白白,没沾一点儿荤腥,但您不也歪打正着为人民做主了吗,来龙去脉您也瞧见了,这几个客人酒后闹事殴打小姐,下手真重,人来不及抢救就咽气了,香港的故意伤害罪判几年啊,我不晓得,没事,您门清儿,这几个凶手就交给您了,人民警察,一定得为人民伸张正义”

    这是吉祥的声音,不阴不阳,笑里藏刀,她听着很满意,但最期待的还没出现,她扣紧耳麦,聚精会神等待

    只可惜胖条子气得晕头转向,再说不出什么慷慨之词,事已至此,没有转圜余地,他怒声命令收队,小警察们迅速整队,押着那几个替罪羊风风火火闯出门

    与此同时,江娴摘掉耳机,关闭大屏幕,静默片刻,吉祥上来回话了,二人复盘整件事,看似错综复杂,实际很简单,无非里应外合,栽赃嫁祸,大体周密,但仍有漏洞

    小伎俩不足为奇,黑白之间本就各自为营,龙争虎斗,她见多了,懒得大惊小怪,只是今晚的变故颇有不同,颇有收获,这段闹剧的发生,引出了一个坐不住的人

    大名鼎鼎、素未谋面的吕局长

    她点燃最后一支烟,才发现这一晚上整整抽了一盒“小姐见钱眼开,急功近利想摁我一回,无奈被我将计就计,不但丢了命,还连累几个无辜的客人,大概她和吕局长都没想到我会用这般残忍的手段破解此局,都轻敌了,我相信往后我在香港的口碑,会多加一条视人命如草芥”

    “混黑道,谁手上不沾血,几条人命换今夜风平浪静,何足挂齿”吉祥站在桌角,整理账簿文件,一沓沓分门别类叠放

    几条,这两个字江娴越细想越觉得有趣,大狐狸精的手下都是人中龙凤,会洞察人心的不止云峥,这位也会

    她缓缓仰头,借着阑珊的灯光打量那张脸“今晚的事我不想让我哥知道”

    此言一出,空气似乎都冷了,吉祥的脸僵了,手里的动作立刻停滞,对视几秒钟,他继续闷头整理

    猜到了,江娴拿起一只青玉烟嘴,慢条斯理往烟上套“云峥是我哥身边的大红人,众多手下里,数他最风光,帮派里的堂主头领都不如他位高,倒也是名至实归,他有勇有谋,这些年来给我哥出谋划策没失误过,而且他文质彬彬,和蔼有修养,足以服众,道上还传他以德服人,君子作风呢”

    她毫无征兆转变话锋,多了几分耐人寻味“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年交接工作,正是他们口中的君子云峥,趁我哥不在,一连扇了你好几个巴掌,你说他多坏啊,居然故意当着铜雀台马仔们的面儿,这不是摆明了损你威风吗,你是要脸要面的人,这份儿仇,我相信你没那么容易忘吧”

    吉祥猛然抬了脑袋,与她四目相对“您怎么知道”

    她从容对视“我哥手底下高手如云,我要是真想挑一个带来香港,怕是要挑得眼花缭乱,可我没挑,我指名道姓要的你,不为别的,先前你替我办过两回事,回回完美,我认定你有本事,再说了,我不想看你一辈子守着铜雀台,高不成低不就埋没才智”

    一股穿堂风,唰唰吹动桌面上的纸张书籍,吉祥四肢僵硬走到窗前,将两扇大窗全部关闭,风停,纸落回原处,他的手却隐隐抖起来

    “你是景家的老臣,我哥立业那年你就在,你脸上的疤也是为保护他才落下的,你的忠诚天地可鉴,无奈半路杀出来个云峥,你被派去铜雀台,虽说坐拥大权,逍遥自在,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我哥虽然不会弃你,但也不重用你,你不是没野心的人,以前那种不温不火的日子,你过得舒坦么”江娴淡淡讲述,手边的陶瓷炉正在冒气,她用隔热布垫着壶把儿,拎起来往放好茶叶的杯中倒热水,那茶叶是新鲜的柑普,色泽泛红,泡开后香味浓郁

    她端起那只小巧玲珑的茶杯,杯壁雕刻一条金龙,恰好围绕一圈,雕工精湛极了,她将第一杯茶反手泼向茶盘,淋湿了麒麟茶宠,吉祥还一动不动杵在那儿,像个稻草人,她明白这是在纠结,也明白如何消灭纠结

    她又续上一杯,拿杯的手停在下巴处,茶雾飘拂“秦淮的成本有多大,你清楚,我哥既然敢交到我手里,就证明他足够爱我信任我,我也不是吃素的,我会一步步找方向,让秦淮的收益和名望远超预期,我的前景不可估量,跟我你不亏,虽然我不能让你把那几巴掌打回来,毕竟打狗看主人,我哥的颜面不能丢,但我能让你和他平起平坐,总不至于再由着他压你一头”

    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吉祥却还不出声,她略微抬头,察觉到他额头正在冒汗,身体小幅度抖,如若不愿,早就夺门而出了,还肯留在这儿,就证明有戏

    她向后仰去,靠住椅背,低声说你可能误会了,我没有逼你背叛我哥的意思,我明确告诉你,道上那些流言蜚语都是假的,什么景家又分家,什么我蓄势待发准备夺权,荒唐,太荒唐了,吉祥啊,你不知道我有多依赖我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他是我最重要的人,就算有一天我利欲熏心,失去理智,也万万不会算计他一分一毫,我若动了这个卑鄙的念头,真是枉为人,不配为人,还不如自我了断,我把话放这儿,我从来没有想过转移权力,分裂景家,我时常提醒自己,是谁给了我今日的荣耀,我永远不会背叛我哥,这是我做人的唯一底线,我允许自己无恶不作,草菅人命,也允许自己两面三刀,违背道德法律等等一切,但唯独不能辜负我哥

    她长呼气“只是类似于今晚的事情,我真不愿意传到他耳朵里,白白让他担心,何必呢,现如今我和他分别坐阵香港台湾,各有要事在身,我想靠自己闯一回,我想功成名就更好的辅佐他,壮大我们景家,我现在是风光了,有秦淮傍身,谁都要敬我三分,但我没忘记骄傲的资本是谁给的,也没忘记自己姓什么,秦淮姓什么,我…”

    “从今往后都听您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吉祥扑通跪下,说着就要磕头,她赶紧拦下

    她松了口气,抽出一张纸巾,擦去眼角那颗吐露心声后的动情眼泪“用不上三拜九叩,我没那么多事儿,我讲究实际,底我都跟你交过了,日久见人心,你别叫我失望”

    吉祥用力点头,沉默少顷,语重心长说我这就替您办好下一步

    “这都猜出来了,那你说,我下一步要做什么”她抬眸

    吉祥笑了笑“立威”

    回浅水湾时已是半夜,她泡了个热水澡缓解压力,换上睡衣朝着梳妆镜抹护肤品,何玫挂断一通电话从阳台走进来“你的推断没错,幕后黑手正是吕局长,这次围剿是他亲自批的,探子来报,今夜油尖旺总局不太平,姓吕的大发雷霆,好一顿折腾,至于那几个冤枉的客人,他以人手不够没法审问的理由,派人押解到了西环警署局,估计是想眼不见心不烦,想来这会儿已经到了”

    西环警署局,江娴抚平面膜的手指停顿住,转而嫣然一笑“老天助我,那西环局长和陈耀交好多年,私底下以兄弟相称,何玫,你现在就给靓坤打电话,托他帮我办这件事,用什么手段都好,总之别让那几个人活着出局子,他要是纳闷,你就说是我的意思,越快越好,等改天见了面,我再给他讲原因”

    “娴娴,我不太懂,那个吃里扒外的小姐该死,但这几个客人…有必要吗”何玫拿着手机不知所措

    江娴在敷面膜,说话含糊“他们几个无缘无故被牵扯进来,冤得很,若是好好的放出去,肯定会大肆编排秦淮,我可以不要风评,秦淮不行,才开业就闹出冤案,日后谁还敢光顾,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封住那几张嘴”

    何玫这下子懂了,有理,但她还有个顾虑“那几个人什么底细,你查过了吗,万一…”

    “外地商人,没权势,不会造成什么后果,你去吧,早些办完,我也好安心”江娴调暗台灯亮度,掀开被子躺下,这一晚上过得鸡飞狗跳,属实累了,不出半晌就困意上头,沉沉睡去

    不清楚过了多久,她被刚回来的何玫用力摇醒

    她睡眼朦胧,有些不耐烦“怎么了”

    何玫的表情实打实严肃,像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她私语几句,急切的声音回荡房间里,短短几句话,却比窗外的巨浪惊天动地

    困意一扫而空,江娴僵僵坐在床上,两手抓住被角,越抓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