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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1-N红茶拿铁

    距离婚宴过了两个星期,就已经接近初夏了,南方的夏天来得悄然无声的,就好像一夜间出现的霉斑,昨天看的时候墙还是白花花的,今天一眼望去,却已经爬满了墨绿色的霉点。

    我颇感天气的湿热,甚至皮肤上都长出了红色的一片一片的皮疹,黎明每天给我涂药都没太多好转,去了医院也只得来了医生的一句“等这阵过去吧。”

    那条项链我几乎没有戴过了,为了掩饰,我买了一堆项链,每天换着戴,到底是分散了一些黎明的注意力。

    我和林桉已经是过去时了,甚至再向爱人提及都是有些没有必要的过去时,更何况林桉至于黎明的身份。但我还是很膈应,我不清楚林桉做这条项链的时候明不明白它的归宿。

    我希望他是不明白的。

    否则,我真不敢猜测他是怎么想的。

    亲吻过黎明之后我走进单位,照常打卡,和往常没有半分的不同,中午我还是和秋甜一起吃饭,听她抱怨自己刚上幼儿园的儿子皮的出奇,每天都让她不得安宁。

    “墨莉,你以后想生个儿子还是女儿啊?”秋甜一边啜着杨枝甘露,一边随意地问我。

    我笑了笑,这种事情我哪说得准呢,现在的妇科医生又不告知性别的,但我知道她不想听这个。

    “女儿吧,我喜欢女儿。”

    “哎呀,我也喜欢女儿,我怀孕的时候可想生个女儿了!女儿多可爱啊,可以给她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可以和她一起穿同款。”秋甜义愤填膺地说着,精致描绘过的棕色眉毛扭成一团,连吸管都要被她咬烂了。

    我想起她的儿子小泽,生得极可爱,一双大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嘴也很甜,经常叫我“漂亮jiejie”。而且秋甜每天给他打扮得很精致,英伦风,嘻哈风,完全已经满足了这位母亲对于装扮游戏的幻想。

    附和他人已经是我的拿手技巧,我点点头,“那就再生一个呗,反正开放二胎了。”

    “啊——”她拖长了音,懒懒地往我身上靠,“我才不要呢,生一个就够受!”

    秋甜和我就这样粘着走进办公室,我看见几个新来的实习生在椅子上坐得很不安分,不停扭头看向前台的接待处。我正准备出声提醒,只感觉本来像烂泥一样盘在我身上的秋甜一下子就扶上墙了。

    她激动又按捺地拍了拍我,“我去,快看啊,大美人。”

    我只好故作淡定地扭转了方向。

    这一看差点让我被空气都噎了一口,只见那个美人一头黑色琉璃一样的长发高高束起,面若桃花,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卡其色风衣,明明感觉他是匆忙的,却不见风尘扰他半分。

    我想移开视线,只见美人对我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却让我肯定了他是为我而来。

    还好秋甜没有发现这一笑,我们回到各自的工位上坐下,我的心神却始终不宁。

    我伸长脖子一看,只见前台那片绮丽的风景犹存,只好站起身来去看看。

    “莉莉”走到他身边,他就叫住了我,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在这明亮的光线下看清林桉的脸。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得很,这几年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美白项目,看起来更白了些,以前是胜似雪,现在有点堪比不远处打印机里的白纸。

    面对他,我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是锋芒毕露针锋相对,还是柔和一点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联想了几百次我以前对待前任的态度,始终觉得林桉永远处于我的已知情况以外。

    “哥”我选择像以前那样叫他,回应他的呼唤。

    林桉显然是有些没料到的,怔忪了几秒,连脸上的痣都停止了呼吸似的。

    “你找我有事吗?”我虽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却尽量想表现得善良温柔一些,所以拿出一副面对大客户的招牌微笑。

    他的眼神在我脖子上逗留了一圈之后又收回,“只是上次见你,觉得没有好好和你大声招呼。”

    他说话时还是像以前一样轻轻柔柔的,总是让人生怜。

    “哦,这样啊。”我这两天虽常想到他,可真人摆在了我面前,却又不知所措了起来,我不知该如何和他交流。

    我碍着那晚的警告和我的爱人。

    但我总不能晾着林桉一人在这里,一来他实在是过于显眼,二来再怎么说他都算我的旧友,我这样有失情分。

    “你能等我一下吗,我去拿个手机。”

    林桉很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便立刻折返并请了一下午的假。

    我带着林桉去了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馆,那里比星爸爸要更冷清一点,也更适合聊天。如今是春意勃勃的时候,我从玻璃外望去,只见树枝抽芽,小鸟飞来。

    服务生走过来询问我们喝什么,林桉脱口而出了两杯红茶拿铁,我硬生生把美食这两个字吞了回去。

    林桉却捕捉到了我的一丝诧异,他很慌张地问:“莉莉,你要喝什么?”

    “红茶拿铁就好。”我以前读书不喜欢喝咖啡,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喝一口。这些黎明不知道的,但是林桉知道。

    他这才放松下来,冲我笑了一下,熟悉的弯弯似月牙杨的笑眼。

    我们陷入一阵持久的沉默,我低着头躲避他炽热而温柔的目光,我们像在闹别扭的情侣。

    直到服务员把红茶拿铁送到我的面前,我才像赴死了一样开始撕裂着沉寂。

    “你在美国怎么样,还习惯吗?”我挑了一个最能展开的话题。

    “挺好的。”他三个字草草敷衍了我的问题,让我捶胸顿足,“你怎么样呢?”

    “……挺好的。”好吧,我承认我和他也是不相上下。

    我不想再陷入僵局,于是又从脑子里扯了个话题,“那个项链我很喜欢,谢谢。”

    林桉听了这话又笑了,他本就是爱笑之人,可这次笑得格外好看,连苍白的脸色都红润起来。

    “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项链。”我说完这话就后悔,又酸又涩的,我是对他余情未了吗!妈的!

    “闲着也是闲着,就去学了珠宝设计。”林桉回答我。

    “哦……”我们又默契的沉默了一会儿,我们这些年的交情就塑造了这样荒唐的默契。

    我看他完全没有爱幼的意思,只好我来尊老,打破这寂静。

    “怎么留起了长发”说实话,我确实很好奇这个。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发尾,他的头发已经及胸,目测比我的还有长许多。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长及腰的胎发。

    “当时忘记剪,就留长了。”林桉喝了一口咖啡。

    我们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耗过了一个下午,直到一个电话把林桉叫走,他留了他的微信号给我。

    我想了想,还是加了,以防下一次他又这样出现在我面前,而我又手足无措。

    林桉的微信名就是林桉,他本名好听,不需要其他的名字去加以文饰。他的头像是简单的儿童画,我想了想,应该是他的孩子的。

    其实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例如“Omega会不会很累很辛苦”或者“洪黎对你好吗”还有“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还有一些我想坦白,比如“我后悔了”又是“我好恨你”还有一句“我好想你啊哥。”

    可是这些问题和坦白我在这漫长的五年里已经反复咀嚼,一句在我嘴里发烂发臭,以至于我不敢吐在林桉面前。

    我怕它们把我的泪与痛还有隐秘的恋全部一并带出来。

    还好,林桉也知道的,所以我们心照不宣,谁都没提起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