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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找来这里,他极有可能已经死于失血。阿玄手心忽然发冷,捏了一捏,方觉沁满冷汗。“阿玄!快走!”隗龙已经上了马背,催促阿玄。阿玄再次看了一眼地上的庚敖,一咬牙,转头跑了回来,蹲在庚敖身边,试图启开他的嘴。但他牙关咬的太紧了,阿玄很难打开,遂以肘用力击了一下他的胸窝,他一下启齿,阿玄迅速将手指探入,抵住了他的牙关,清理口内积血。隗龙原本坐于马背之上,见她忽然跑回去,稍一迟疑,翻身下马,快步跑到阿玄的身边。“快帮我,取布垫他齿间!”阿玄道。隗龙一怔,但立刻照她吩咐,嘶啦一声,撕下自己的衣襟下摆,手忙脚乱地折成一叠,垫在了庚敖口中。庚敖紧紧咬着布,仿佛终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双目却依旧紧闭,再不复平日的英伟模样,宛如一只受了致命之伤的兽,收起了它平日的利爪和尖牙,蜷在阿玄的脚边,乞求她的怜悯。已是凉秋了,汗水却不住地从阿玄的额头滚落。隗龙在旁,怔怔地看着她用微微发抖的手,不断擦拭庚敖嘴角溢出的血,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个男子,忽道:“阿玄,他看起来病的不轻,你手边没有医囊,怕是帮不了他,我且将他那些随扈唤来吧!”他的语调有些低沉,但说完,也不待阿玄回答,转身便飞奔过去,翻身上了马背,朝阿玄和庚敖起先来的那条路,疾驰而去。阿玄一颗心跳的几乎跃出喉咙。她张了张嘴,慢慢地转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片刻之后,那一队随扈赶到,见庚敖倒在地上,后脑、前胸全是血迹,大惊失色,纷纷下马,将他抬放入马车里。就在此时,庚敖那双原本一直闭着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他的眼内依旧充血,目光有些迷乱。阿玄知道,这应是早上他吞下的那颗药的药力所致。但是他的神志,此刻依然是清晰的,阿玄能强烈地感觉到这一点。他一口吐掉了塞他嘴里的那块染满了血的布,两道目光笔直地落在阿玄的脸上,用含糊却又能听的清清楚楚的声音,一字一字地道:“不惜代价,扣住他们,等孤亲讯!”他说完,人直直地往后仰去,真的昏了过去。……听到那一句话从他嘴里出来的时候,阿玄彻底地懵了。但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又顿悟了。原来他根本就没发作头疾。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他在欺骗自己。她先骗倒了他,但这个狡诈无比的男人,就在片刻之前,他同样也骗倒了自己!阿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能够在强撑了这么久之后才彻底昏迷过去。或许是他本身体质天赋异禀,或许是他意志力惊人,又或许,他靠着咬舌这种能感受到的极大的剧痛来刺激被药物麻醉的神经。总之他做到了,然后再借假装头疾复发,硬是将她骗了回来,极其漂亮地反将了她一军!阿玄看着他被送上马车,御者驱车匆匆离开,随扈们随后围向她和隗龙,用恭谨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玄姑,请勿为难我等。”自从那次在回往丘阳的路上遭遇到刺杀,庚敖的身边就多了这些随扈,全部都是一等一的搏杀高手,必要时刻,完全可以挺身代替国君挡住刀剑的那种死士。这一刻,阿玄也不知道自己是何等心情。茫然、绝望、懊悔、愤怒、失望、无奈……各种心绪混杂在了一起。但最令她难受的,还是连累到了隗龙。原本隗龙已经精心选好路线,她也可以易容,他们有很大的几率,能够避开追赶去往目的地。但是,因为她的那一下回头,不但断送了这个绝难再有的大好机会,而且也连累了隗龙。她慢慢地看向隗龙。他神色却无多大变化,只看了一圈围住了自己的那些武士,慢慢地收了刀,转头,朝她微微颔首:“我无妨,不必为我担心。”第34章回去的路上,头顶乌云浓密聚卷,一滴冰冷的水,打在阿玄的额头之上。天下起了雨,雨水落在身上,很快湿透衣裳,风吹来,浸肌入骨般地凉。终于回到馆舍,阿玄在堂前的夹道等了许久,不断看到医士进进出出,等到原本紧贴于肌肤的那层湿透了的内衫渐渐被体温烘的半潮之时,茅公终于匆匆来到她的面前。阿玄忙迎上去,尚未开口,茅公已摆手:“我知你何事,君上方醒,不欲见你,你再多说,恐更增君上之怒。”老寺人想起庚敖方才醒来,舌肿胀不能言,亦不能进食的样子,再看一眼阿玄,立在夹道之上,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终叹了口气:“去吧,换身干的衣裳。勿四处走,免再生事。”……这天晚上过去,次日绝早,阿玄随了王驾,动身离开浠邑。她被独禁在一辆车中,夹杂在队伍里,上了回往丘阳的路。这一路行程安排甚密,往往天不亮出发,深夜方入宿。阿玄一直未见隗龙,更无他的任何消息。路上,她数次恳求面见庚敖,但庚敖始终没有见她,直到王驾抵达王宫,当天阿玄被送入宫,禁在了一间夹室里,连门外也不能走出一步,唯一能活动的空间,就是那间容她居住的四方之室。她手足虽未戴枷锁,却真正地成了一个囚徒,彻底失去自由。……庚敖回宫次日,宫廷内外,便传开了一个消息。司巫占卜穆晋联姻之卦,出象不吉,三卦皆同,因天意不可逆,国君只能放弃此念。数日后,公子颐动身离开丘阳回往绛城的前夜,庚敖于宫中设宴相送,附赠美玉一双,珠宝若干,以此作为对晋公女的补偿。妫颐心中之失望,无可比拟。倘若没有那夜汭水之畔的一番对话,收获今日结果,也算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在汭水之畔,他和庚敖进行那番密谈之后,他虽不敢断言庚敖当时确已被他许出的条件所打动,但无论如何,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在妫颐看来,是一个良好的暗示。所谓司巫占卜,对某些人来说固然重要,但对于另些人来说,不过只是一种手段。妫颐清楚这一点,所以那日,当宰夫买告知他这个消息之时,他的心情犹自峰顶坠入谷底。今晚夜宴,面上依旧言笑晏晏,宴毕回到传舍,一夜无眠。次日,妫颐被送出丘阳,于道上行了一日,当夜落脚之后,等到了秘约而至的齐翚。“如何?周王宫中可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