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我可以吗？

    你现在站在十轮塔第三层，这里是十轮塔管理弟子杂事的地方。

    宝音看见往生池出了意外，也顾不上带你游览十轮塔，将你带到第三层后便急匆匆地走了。你想跟她去看看，可她不让你跟着。

    第三层管事的师兄名为觉智，他坐在一方木桌后头，翻阅着手中的名录薄。

    你想着蒙祈的事情，有些魂不守舍地站着。

    觉智说：“你被安排在了第一千三百四十五层的清净地中，第三十二号房。”

    说完，他正想把写着门牌的海螺递给她，就眼睁睁看见名录薄上，“妙善”这一名字后头的房间安排发生了变化。

    你正想接过海螺，就听见觉智师兄忽然抬高了声音：“等等！”

    你吓了一跳，问：“师兄，出什么事了么？”

    觉智忽然将那白色海螺收了回去，转而递给你一个红色海螺，“师妹见谅，搞错了，你应当在第七百六十五层的喜乐地，第五号房。摇动海螺便可直接抵达。”

    你接过红色海螺，那巴掌大的海螺化为拇指大小，落在了你的腰间。

    “多谢师兄。”

    “师妹客气。”

    觉智收起名录薄，又拿出一个木盒子。

    “这里头有你的弟子服，另有一册十轮塔地图。十轮塔内有三千世界，容易迷失，师妹最好将地图收在身上。此外，每个弟子房中都有一参悟台，世间经书随你心意可在上头取得，供师妹修行之用。师妹这三日可在塔中转转，三日后应按时前往一层大殿进行早课，随后由地藏菩萨娘娘亲自安排各弟子们前往地狱行度化的功课。”

    你谢过觉智，拿着木盒子走出第三层，摇动了红色海螺，眼前景象瞬间变化——你到了住宿的地方。

    此处是一座三层高的木楼，重重锦绣帘帐垂在门窗和走廊处，四处挂满铃铛，周边生长着鲜艳的花朵，有鹿和白兔等动物生活在其间。

    寻到了第五号房，推门进去，一阵花朵芬芳扑鼻而来。

    这里头有一处打坐的榻，如水般丝滑的帘子挂在支架上，垂落下来笼罩坐榻，仿佛一支华丽的宝伞。

    房中有一方桌子和一张长条板凳，桌上放着一盏烛灯和一个沙漏。烛火一直在燃烧，沙漏中的沙子缓缓落下，最底下写着“早课”二字，看来若是沙子漏完，就该到早课的时间。

    左侧墙面有一个石台，上头写着“参悟”二字，右侧墙面是一方镶金的镜子，上头刻着“观省”二字，后方是一处玉石堆砌而成的天然泉水，玉石四周竟也生长着花卉。

    这喜乐地有些超出的你想象……你原以为此处应当极为朴素简陋才是，却没想到竟如此精致，甚至有些像从前王宫中的生活。

    你不由得想到方才觉智师兄提起的“清净地”——难不成不同的地方，陈设也会不一样？其中有什么玄机？

    待之后有机会，还是跟觉智师兄或者宝音问一问罢。

    你放下木盒，先进泉水里洗了一番。

    温暖的泉水漫过你全身，你靠在玉石池壁上，忽然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你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平和的生活了，甚至没有太多思绪去思考无相或者唐玉在何处。

    他们会在哪儿呢？

    或许在地狱某处受刑，或许转世再次为人。因果天定，你们各有去处。

    不知为何，你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很浅很浅的惆怅。

    沐浴结束后，你换上弟子服，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石台前，想看看这东西如何能拿出经书来。没想到待你一靠近，那石台上便出现了一本厚厚的书，不是从前你在人世时读过的那些，而是某某年地藏菩萨讲道的笔记。

    你捧起书，盘腿坐在榻上，细细看了起来。这一看便入了迷，仿佛进入玄妙的境地，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你目光扫过沙漏——竟然已经过了大半的时间。

    那敲门声持续地响着，你猜想或许是宝音来了，正好可以问问她蒙祈的事情。

    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你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当你看清来人后，瞬间愣在了原地。

    一个身形高挑，身穿白纱衣的少年站在门口，长发也如其他弟子一般束在脑后。

    这是一张你极其熟悉的俊秀面庞，琥珀色的瞳孔，高挺利落的鼻梁，浅色的唇，每一处都曾深深烙在你的心间。

    他目光落在你身上，声音平静：“听闻师姐也是今日拜入十轮塔，我特地来拜谒。”

    你心中惊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却趁机走进了房中，关上门，关切地问你：“师姐可还适应？”

    “……”你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在此处见到无相，是你没有想到的，而你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变回了少年时的样子。

    可你转念一想，在地狱里，所有人都是生魂的状态，倒确实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况且，无相修佛多年，进入十轮塔也并不奇怪。

    你终于回过神来，冲他笑了笑，“适应的。看起来你也很好。”

    “我不好。”无相冷淡地说。

    “……”你一时语塞。

    “不是说要替我解开心结么？为什么撇下我，自己走了？”他质问你。

    你怔怔看着他，说：“你心中的结，不是因恨我，而想杀了我么？”

    还有更多的话，你没有说出口，但你们二人之间都清楚——比如他或许是对你下不了手，便杀了那个被唐玉算计的无辜女学生，因此受了天罚。你那时握住他的手，令他将金刚杵捅进你身体里，不过是替他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罢了。

    他沉默了几息，却没有否认。

    “既然如此.....”

    你话还没说完，他忽然伸出双手紧紧扣住你的双臂，俯首凑到你的面前，

    “你不能随意揣测我的想法！”无相压低了声音。

    你不明白他此刻忽然在发什么邪火，想要退后，却他抓着动弹不得。

    “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

    你叹了口气，说：“无相，就让尘世的归尘世吧。”

    话音刚落，你就被他拉到了右侧墙面的镜子前，他从你身后抱着你，扣着你的下颌让你正面对着镜子，脸颊与你的侧脸紧紧相贴。

    “魂魄是生灵的本源，反映生灵最真实的面貌。现在，你看着这面镜子告诉我，怎么让尘世的归尘世？！”

    你看着镜子，呼吸变得急促。

    镜子里，你们二人极为相似的面孔贴在一处，竟让你有种双生子般旖丽梦幻的错觉。只是他眉眼压抑着如暴风般的情绪，而你懵懂无辜，像是被他牢牢锁定的猎物。

    无相轻轻抚摸着你的脸庞，问你：“你不觉得，我们比从前更相像了么？”

    是的，你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可你只是沉默。

    “为什么？”他贴着你的耳朵问你，“妙善师姐？”

    你低声说：“你放开我。”

    他却不听你的，只是紧紧抱着你，继续逼问：“亦或是我该继续叫你jiejie？告诉我，我可以吗？”

    你们二人透过镜子双目对视，气氛僵持着。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打破了沉默。

    是沙漏见底，到早课时间了。

    你猛地推开了他，说：“这里是十轮塔，你不要妄为。”

    说罢，你便绕开他，逃离似的推门而出，却猛然看见不远处有两个人抱在一起，那少女骑在那少年身上，发出阵阵吟哦。

    你见状，面露惊悚。

    无相走到你身后，声音平静：“这里是喜乐地，多是欲界里为情所困的天女罗汉。众生有情，而修佛者超脱情外。若是不能在此处参透情关，总有一日要回到轮回中去。”

    他将手搭上了你的肩膀，对你说：“师姐，你悟性非凡，总有一日要参透的。而我愚钝，你救救我罢。”

    ——————

    rou大概在下一章（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