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这下你可跑不掉了。”

    一天的课休了，学子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楚明慧没动，只眼巴巴地瞧着楚承熙，小狗似的，他知道他每每做出这种可怜的样子，哥哥就会过来安慰他照顾他，要说他喜欢在楚承熙面前装委屈的源头也是楚承熙自己惯出来的。楚承熙忙着和楚天禄说话，内容无非是毫无意义的夸赞，他已然把这当成了日常任务在做，楚天禄从未与他一起回宫过，或许他的好感度还没刷够，对方带着一大帮手下走了。

    不过楚承熙也不愿意和他再呆一块了，四个字令人窒息。

    就楚天禄这脾性，傲慢，毒舌，冷漠，一言不合就得顺毛，以后哪个姑娘受得了这位主的？

    楚承熙转头与楚明慧期待已久的眼神撞在一起，笑了一笑，夕阳西下，暖黄的金光映照在皑皑白雪，也给他线条流畅微有婴儿肥的脸蛋镶上浅浅的金边。

    “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嗯！”

    楚明慧眸子一亮，像是等待主人外出玩耍的小犬，连忙跟上自己的哥哥，若身后有尾巴定然是在激烈而兴奋地摇晃。

    训狗都没有训得这么听话的。

    贴身伺候他的小太监鱼进看到这“兄友弟恭”的一幕，脸都快哭丧得垮了。

    他心想，人人都避七皇子如蛇蝎，怎的就自家的皇子这么没眼力见的往上靠？今日都还是小打小闹，那大皇子和七皇子之间可是有杀母之仇，岂能善了？幸亏大殿下这几日在内阁见习，等到他们两个当真在太学里碰见，那才是天大的“热闹”——

    也不知那个时候小殿下又会偏向谁呢？

    七皇子除了小殿下便别无依靠了，平日见到小殿下便泪眼汪汪的，委实可怜，但大殿下便不可怜吗？只是大殿下心性良善，受了委屈也从来不说，若是有错，也愿包容。

    鱼进心里的弯弯绕绕楚承熙心里是不知的，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他现在一门心要把本文的男主关照好，让楚明慧以后记得自己的恩情，护他和玫妃一生平安。

    两人在雪中并肩走着，楚明慧偷偷摸摸来碰他的手，有些想牵又不太敢的样子，似乎是因为之前学堂的事情，有些胆怯了。

    “牵就牵吧，干嘛呢这是？”楚承熙拉住他的手，冰凉凉的，大抵是衣服穿得薄。

    好在他的手足够暖和，把楚明慧的心都熨帖平了。

    楚明慧知道自己使的小伎俩再次得逞，每每作出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承熙就会偏袒自己，他屡试不爽。

    “今日学堂……我不该要你旁边的位置，那是二皇兄的，我给哥哥添麻烦了，是不是？”

    他心中越是窃喜，一张漂亮的脸蛋越是哀怨，眉心蹙起，眸中似有水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宫中能让他脆生生叫一句“哥哥”的只能是楚承熙，其余一概都是皇兄，以后翅膀硬了，便直呼其名。

    楚承熙脚步一顿。

    可不能因为这么点小学生抢座位的时掉了好感。

    “没有……怎么会是麻烦……”

    看着那一张凄哀的美人面，直男楚承熙再次飞速在脑中找点安慰人的话语。

    天可怜见，自从穿书以来他说软话的功力一日比一日见长，以后若是谈个恋爱，女方估计会觉得他嘴甜，那时他就能自豪地说这都是在我兄弟身上练出来的。

    “这个……嗯，现在宫中势头最强的便是二皇兄，我们不要与他正面起了冲突，要韬光养晦，知道吗？”楚承熙信誓旦旦道，“二皇兄不过是一时的靠山，我讨好他，不过是为了好好地生活，对你却是真心的。”

    毕竟，男主才是后半生的牢靠啊。

    楚承熙半天没有听到楚明慧的回应，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语气一顿，望过去，只见楚明慧红了眼圈，仿佛听了好一场“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浪漫爱情故事，还是BE的那种，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眼神灼热地盯着他，亮得有些诡异。

    楚承熙：“……”

    他没有说得那么感人吧？

    有必要这么感动吗？

    一点点小小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楚承熙却不知，他此时的花言巧语简直说到了楚明慧的心坎里。

    楚明慧边抽吸鼻子边想，是呀，他无权无势，初遇承熙哥哥的时候，哪怕是个奴才都能践踏自己，哥哥却真心待他，始终如一，对权势正盛的楚天禄都不曾如此用心用情。

    承熙哥哥这般爱他，他却只会拈酸吃醋，一点都不懂事，他不要楚天禄做哥哥的靠山，他楚明慧才是哥哥一辈子的依靠。承熙哥哥要想的，他必要为他得到，终有一天，他会爬到最高的位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此一来，无论哥哥走到哪里，他都能保护他了。

    他也爱承熙哥哥，好爱好爱，那种无处发泄的感情在身体里乱窜，他都快要哭了，这次是真的。

    “呃……要不要堆个雪人？”

    楚承熙实在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古怪，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他带着毛绒绒的护手，从地上拾起一团雪也不觉得冷，左捏右捏，堆出个憨态可掬的雪人来，捡起两根干枯的树枝插到两边，胖乎乎的雪人就多了两条细细的小手。

    是个拥抱的姿势呢。

    楚承熙自己欣赏了下觉得还可以。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我堆雪人。”楚明慧喃喃道。

    楚承熙正要说话，鼻子忽的有点痒意，到底是手碰了雪，有点感冒了，捂着嘴阿秋一声，剔透的雪花从浓密卷翘的睫羽上飘落，再抬起头时，小皇子鼻头微红，眼尾水润，乌蒙蒙的杏子眼里水光潋滟，浑如一只受了落雪的惊兔，嫣红的唇瓣仿佛是被花汁浸染，微微露出一点晶莹的齿贝，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他似是觉得突然打了个喷嚏有点尴尬，可怎么会尴尬呢，明明可爱得要了楚明慧的命，楚承熙眨巴眨巴眼，揉了揉鼻尖，不好意思地笑出两个甜甜的梨涡，接着说：“以后肯定还会有很多很多人为你堆雪人，陪着你，真的。”

    毕竟当上皇帝后，后宫里莺莺燕燕，各色美人，楚明慧长得又逆天的好看，爱慕他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不计其数。

    楚明慧望着他的梨涡，又把视线移到他开开合合的唇瓣，半响后怔怔道：“可我不想要旁人，只想要你……”

    “嗯？”他眸子生得浑圆，询问人时又喜欢睁得更大，清澈的水光拖拽无辜者的身心，与之对视只会越陷越深。

    楚明慧失神道：“……的雪人。”

    “这么喜欢啊？这可怎么好呢？”楚承熙这个直男，当真以为他舍不得雪人，走到雪人边上歪着头看了会儿，“这样吧，我们把它搬到你宫中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一个雪色的圆球砸来，眼睁睁看着小雪人身首分离。

    楚承熙忍不住惊呼：“我去——”

    “砰！！”

    又是一声，拳大的雪球砸来，他旁边的鱼进哎哟一声，痛得真切，一下子栽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

    “哎哟我的亲娘，我的脑袋……”

    楚承熙不可思议地望着地上哀叫不断的鱼进。

    这、这是雪球？

    这不是杀人王子的网球？！

    楚明慧摸着雪人还留下的半个身子脸色发白，他立刻转头看向雪球来时的方向，笑容消失，眸子森冷，其威势竟一点也不比楚天禄差。

    宫中能有这份气力只有……

    楚永焱被称为宫中的混世魔王不是没有原因的。

    只要是有关体能的技能他都无师自通、十分擅长，冰嬉更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踩着玄色冰鞋，身披深黑大氅，内里是一身单薄的同色束袖豹头锦袍，在冰上身轻如燕，敏捷如风，锋利的冰刃在冰面上旋出漂亮的弧线，他好整以暇地停下，身后哼哧哼哧跟上来五六个人高马大的奴才，他们好不容易追上主子，累得手撑在膝盖上止不住地喘。

    要跟上这位爷，真的很不容易，竟然在这里停下了，也是稀奇。

    楚永焱见楚承熙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在太学里把他推倒不说，还强词夺理，当时那份高高在上的娇气到哪里去了？现在没人给他撑腰，怂了吧？

    他唇角蓦地掀起，下颌微扬，竟是个充满挑衅的笑。

    “楚、承、熙，小、殿、下？”

    混世魔王讥讽的薄唇呵出白色的气体，眼瞳泛着森寒，兴味盎然，像雪原上的野狼奇迹一般找到了落单的羔羊。

    楚承熙神色一僵。

    楚永焱的确很在意楚承熙身上的香味，不得不说……他很喜欢那股陌生的香气，那种滋味闻起来甚至有点上瘾，即使他不那么喜欢楚承熙。

    现在好办，直接把人打晕，再来研究。

    “这下你可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