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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媚的杏子眼里,还带着方才隐约的痛楚,像潭静水生出微微的涟漪,轻易就照进了他心里去。 夙延川就重新握住了她的手,把玩似地在手中摩挲。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指掌都十分柔软,白皙的腕子渐隐在天青色的衣袖里,确实美得如一件用料、雕工都极致的玉器。 夙延川的手指在她无名指的指节上轻轻地按揉。 因为长久习字、写字的缘故,虽然被护养得十足精细,但那一处还是有了微不可查的一点薄茧。 男人微微垂着眼睫,炽热而稳定的手掌把她的手扣在其中,麦色和玉色交叠缠绕,几乎生出一种温柔旖旎的味道。 顾瑟单手支颐,目光静静地落在与男人交握的手上,脸颊忽然悄悄漫起了热意。 恍惚之间,就听到夙延川含着笑意的声音:“父皇到寿康宫去,说为我拟选了几位正、侧妃人选,太后拿着单子问我的意思,我说,您要是看着喜欢,不如替父皇收进宫里来,还能每天叫来陪您打叶子牌,免得整天欺负我的瑟瑟……” 顾瑟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这样故意为之的惫懒,也难怪太后娘娘看他不顺眼了。 又因为句尾那一声“我的瑟瑟”而有些羞赧,微微蜷起了手指。 那细细长长的、软软的指头在手心里抓过,让夙延川心里像是被小奶猫儿轻轻挠了一把,酥酥麻麻的。 他扣紧了掌中的小手,禁制了她的挣动,道:“离万寿节不到一个月的工夫了,这些时日我要出一趟京,我把郑大兴留在京里,你若是出门就让他跟车,人手他也会安排……遇上了什么情况,内事吩咐杨直,外事吩咐李炎,务要保重自己。” 他要出京吗? 顾瑟抬起了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夙延川对上她无声但满是眷恋不舍之意的明眸,一时心中又酸又软。 他温声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却没有说他要去做什么。 顾瑟抿着唇,柔顺地点了点头。 马车在永昌坊顾府的垂花门里停了下来。 夙延川抬手抚了抚少女细腻的脸颊,又亲自扶她下了车。 直到少女婀娜的身影隐在照壁后头,他才敛了眉眼,沉声道:“回宫。” ※ 隔了一天,齐元达又来求见顾瑟。 “顾三爷回京的折子被吏部压下了。”他在书房当地下团团地转,道:“折子甚至都没有发回文选司来,就被扣在了部中,也没有进上去,姑娘,您看……” 顾崇右迁同平章事之后,新任的吏部尚书淳于显出身寒门,是天授三十年的状元,沉浮多年,外任、京任资历都充裕,在顾瑟印象中,一向是个做事圆滑却也不失公心的老宦。 更少有人知晓的是,他少年时游学扬州,与出身扬州桑氏的名士、一生不仕但如今在东宫为太子半师的桑简,有秘而不宣的师徒之谊。 她慢慢地道:“先生无须担忧,这是殿下的意思。” 齐元达就松了口气。 他因为手眼所限,行事从微末处着手,最担心的就是上面吹起方向不明的风。 他也不去深究吏部里执行了“殿下的意思”的究竟是哪一位高官,只是道:“这样一来,我们的情势就明朗多了!您前日交代我去查一查永王府这些年的动静,没有想到就有惊喜。” “永王府这几十年都低调得不得了,除非陛下亲自点了名,否则什么事上都少见他家的踪影,但我在查戴公身边的人的时候,偶然发现永王身边一个长随,与戴公的义子是同乡,交情十分的深厚。” 顾瑟不动声色地听着。 齐元达踱动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眼睛明亮,微微有些激动的模样,道:“您也知道,戴公的义子是因为谋害冉贵妃而就戮……” 确切地说,是那年庆和帝冉贵妃在饮酒观赏豹子取乐的时候,豹子却忽然撞破了护栏,冉贵妃险些因此受伤。 那是庆和十七年的事。 顾瑟的表姊夫谢如意,就是因此护驾有功,被晋为金吾卫左将军。 庆和帝勃然大怒,即刻命人彻查……查了大半年的工夫,却一无所获,所有的线索都表明这只是一场意外的事故…… 负责稽查此事的总管太监李存,就是戴永胜培养多年的义子。 因为实在查不出结果,就被怒火不熄的庆和帝当作首恶,杖毙在了庭下。 庆和帝在位二十年,虽然性格有些软弱、多疑,但总的来说,尚且是一位称得上宽容的“仁君”,对朝臣,对百姓,都实在算不得苛刻。 他少有的暴戾,几乎都出现在与冉贵妃相关的事情上。 夙氏多情种! 齐元达心中也有些感慨,他看着端坐在圈椅里的顾瑟,少女因为思索而微微凝着眉,颜色如画,风仪俨然。 不知道这一位女主人,将来若是嫁给了这王朝最最尊贵的夙姓男子,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他敛去心里的念头,站定了脚步,徐徐道:“在义子坏事之后,戴公和永王这位长随的关系没有疏远,反而变得更加亲密起来。” 他用的是“永王的长随”,而不是“永王府”。 也就是说,这种关系是非常低调、私人的。 顾瑟颔首。 齐元达语速不快,显然也在思索、斟酌,道:“永王对待这个长随,十分的信任、倚重。此人也是律州人士,在乡中颇有人望与手段……戴公寻找血亲多年,就是仰仗此人,才最终找到了顾三爷的妾室头上。” 顾瑟忽然微微地笑了笑。 齐元达有些不解地望向她。 顾瑟道:“如此说来,连我三叔这位如夫人的身世,竟也是永王府的人先一步知晓。” 齐元达怔了怔,也微微有些感叹地道:“确是如此。” 顾瑟道:“那就请先生仍沿着这条线继续摸下去,看看里头还藏着多少我们都不知道的事。” 齐元达应诺。 顾瑟又问道:“把我三叔将要回京的这件事闹出风声来的是谁,可查清楚了么?” 齐元达这一次却摇了摇头,道:“只查到了是文选司的一名小吏,与同年聚饮、醉酒的时候偶然说出去的……但那小吏却在几天前,因为酒后失足跌进了井里!” 人死了,仿佛事过无痕,再无对证。 顾瑟心头有些发冷。 这样多的巧合,也就证明着绝不是真正的巧合。 她最不能容忍的,恰恰是这样因为看似聪明实则愚蠢至极、为灭口随意夺人性命的行为。 何况帝都是天子脚下,高官显爵如过江之鲫,也使得帝都的权贵行事,反而多几分顾忌和尊重,越是积蕴深厚之家,行事越是缜密……只有那些新宠和外来户,才会这样的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