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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眼:“不必合了,今天圣旨就得发出去,越快越好。”江偃看着崔阮浩的背影,睫羽微垂,睑影浅浅,一瞬流露出失神落寞的神情,但很快便掩去,只若寻常地看向自己高高在上的兄长。“只要你们的婚事定下来,合龄就再无自尽的理由,她在大魏再有任何的差池,也不至于会到影响两国邦交的地步。”江偃垂眸道:“臣弟明白,但凭皇兄安排。”……陈宣若出宫回家,立马就知道了今天在昭阳殿发生的事。陈宣若一听说这些事,险些气得背过气去,指着陈吟初训了半天。他一早就嘱咐过她,这个时候不能行差踏错,不能授人以柄,合着全都被她当了耳旁风!训着训着,他察觉出些蹊跷。“你从哪儿弄来的合欢散?又是谁给了合龄这个东西?那可是后宫,里面的人怎么会听你差遣?”陈吟初绞着帕子,垂眸不语。陈宣若逼问不出,转而看向刚进来的父亲母亲,质问:“你们在宫中还布置了眼线,是不是?年前的时候我就让你们全清了,你们没有听我的,是不是?”两人不语,神情凝重。从宫里回来,端康公主和柏杨公越想越后怕,试探着从太医院请太医,却发觉他们安插进去的那个太医失踪了,太医院上下对其讳莫如深,仿佛一夜之间那人成了禁忌。他们当即便坐不住了,来向儿子求助。柏杨公看了眼垂头耷脑的陈吟初,道:“你先出去,回自己房里。”陈吟初正愁脱不开身,一听,敷衍着拂了拂身,忙跑了出去。柏杨公将门关上,叹道:“冬卿,有件事得说给你听。”他将当年指使太医跟稳婆暗害皇后以及如今阴差阳错被皇帝察觉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陈宣若听,末了,惶愧道:“千错万错都是父母的错,如今,怕是只有你才能救我们了。”陈宣若处于震惊之中,表情愣怔,颓然坐倒在椅子上,蓦得,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我不明白,当初您也是真心喜欢阿娆的,就算她当不成您的儿媳妇,您怎么能下得去这个狠心,要置她于死地?”端康公主神情黯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冬卿,那个时候你只是凤阁的一个小小内舍人,朝中大局,好些事你都不懂。”陈宣若牵了牵嘴角,“不就是她替楚王说了几句公道话,你们便容不下她了。”“好了!”柏杨公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那个太医现下十有八九已在陛下的手里了,万一……万一被陛下审出些什么,那咱们家可就全完了。”他捉摸了捉摸,如在惊涛骇浪中抓到了一根浮木,紧抓着陈宣若的衣袖:“冬卿,你跟在陛下身边多年,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右相,你们君臣情深,你若是开口求情,他一定能网开一面。”默然片刻,陈宣若表情全无,干脆道:“他不会。”“他表面温雅和煦,可实际心极硬,我的话在他面前,没有你们想得那么有份量。”陈宣若凝着案几上的双耳瓶,那梅凌寒雪的釉画倒映在眼底,显出几分冷淡,几分落寞:“况且,近来他已不像从前那般信任我了。”“那怎么办?”听他这样说,端康公主和柏杨公方寸大乱,围上来:“这会不会耽误你的前程?”陈宣若神情温静,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当务之急并不是会不会耽误我的前程,而是陈家的身家性命。”第59章...“当年的那件事阿娆九死一生,陛下待她如此珍重,一旦坐实了这事是出自父亲母亲的手笔,陛下必不会轻饶。”端康公主和柏杨公相视一眼,脸色惨白,满面惊惶。陈宣若略微思忖,站起身,抚平了卷起的衣袖,轻声道:“我再进一趟宫,去见见皇后。”柏杨公一把抓住他:“你要干什么?你要把这些事都说给她听?她若是知道了只怕会等不及地落井下石。”陈宣若抓起父亲的手,轻轻放回身侧,眉眼凝深:“我会说服她,让她在陛下面前替陈家求情,此事……唯有她可解。”柏杨公还是觉得不妥,想要拦住陈宣若,可是他态度坚决,推开门,走了。……江璃从昭阳殿走后,宁娆感觉身体又有了些不适。刚刚喝下冰汤时确实感觉体内气息和缓了许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冰汤的效力仿佛在慢慢减弱,刚饮下合欢散时那种燥热难耐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她有些心烦,禀足了气息想要抵抗那股燥热,本以为会是徒劳,却发觉凝心静气之下竟好似自虚无中生出一股力量,贯通了筋脉,如活源之水汩汩流向四肢百骸。惊异之余,却又觉得身体很是受用。她平躺在榻上,双手交叠,敛息静气,感觉身体里的那股力量越来越活跃,如生了翅翼,变得难以控制。渐渐的,被这股力量冲撞得有些头晕,眼前的珠光影壁仿佛在晃,而耳边,也好像有人在说话。“阿娆,我带你去城外赏雪,一定会好好地把你送出去,再好好地把你送回来。”虚浮的有些扭曲的嗓音,依旧有着清越舒朗的底子,依稀可辨是陈宣若。宁娆捂住头,那里像是要裂开一样,混乱的光影带着岁月的邈远纷至沓来,宁娆在混沌中抓住了一丝念头。骗人!陈宣若骗人。他把她带了出去,却没有把她好好地送回来,因为再回来时她再也做不成从前那个无忧无虑、心地无尘的宁娆了。……嘉业二十五年长安城郊的栈道边长了些许梅树,因无人打理,枝桠斜逸横伸,形貌甚是粗犷。但花色却极红极纯,如烈焰流火,映着朝光灿烈绽放。宁娆挑开车幔,看着窗外的白雪红梅,眸光发亮:“城外风光就是不同寻常,一天天闷在城里,都快闷死了。”陈宣若骑着紫鬃骏马,不像宁娆缩在马车里抱着手炉那般安逸。狂风自他耳边呼啸而过,擦得脸颊都冰透了。他的声音含笑:“宁大夫将你看得甚严,我磨破了嘴皮他才肯放你出来,这等看护下,你自然轻易见不到城外的光景。”宁娆面容浮上狡黠,眼睛明亮如星,歪头看向陈宣若:“我爹说了,我是出城赏梅恰巧遇上你也要去,所以便勉强与你结伴,可不是和你出来幽会的。”话音刚落,她身边的小静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陈宣若也笑了,高执缰绳,柔声道:“那在下三生有幸能与宁姑娘结伴同行,当真是天公作美,赏人间如此美景。”他向来随和,说的话也格外中听,将宁娆哄得开心了,咧嘴笑着放下车幔,将手炉放到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