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逐渐崩塌的平衡（5）

    立枫陪她走回班上时，江雪的心情泰半已调适好。

    等会儿的大队接力，朱雨跟她跑同一棒次，且两班的跑道就在隔壁。江雪决定在无法逃离的运动场上强行解释，不管朱雨想听与否。她韩江雪虽然有时很鸵鸟，但也不是随便给人误会的！

    放开心胸全部讲出来！即使会说到令人尷尬的小枫的话题也无妨，尷尬总比解不开的心结好。

    「决定好了？」立枫站在江雪身后，专注替她梳理一头长直发，将之绑成马尾。

    江雪将鞋带系紧，点头。朱雨跑得快，上午的一百公尺也有拿到第三名，不可小覷，不论如何，话还没说完前，不能让她跑得太远，一定得死命的奔跑，即使现在她是异常虚弱懒散的三年级。

    「江雪你好幸福喔！」旁边有女同学露出羡慕的神情，把发圈递给立枫。

    这种满心纠结的情况下被说幸福，江雪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回应了，最后还是笑笑带过。「等会儿你也叫他帮你绑呀！」瞟了立枫一眼，她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还没补防晒。」

    江雪赶紧从包包里拿出防晒乳来，仔细的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抹过一遍。「还好你提醒我，你要不要也抹一点？外面太阳很大，不抹可能会晒伤喔！」

    「如果你要帮忙的话。」立枫笑得灿烂。

    「不是问你。」江雪把防晒乳递给身旁的女同学。「你绑好了没有？小时候不是帮我绑过吗？」

    「看你心情復原得那么快我就放心了。」立枫终于放下江雪柔顺的发丝，微笑。「就说衝劲十足的江雪最迷人，你一定可以成功的。」他站直身子，「该上战场了。」

    战场吗？形容得真贴切。大队接力固然竞争激烈，真正的战争还在后头。她得追着朱雨滔滔不绝的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悲惨的高三生不是受各种考试摧残就好了吗？

    江雪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还好吗？」立枫扶住她，免得江雪又跌坐下去。

    「有点贫血，没事，走吧，我现在可是等不及了！」早些把这件事解决，就能早些定下心来准备下个星期的段考，免得夜长梦多，掛在心上什么事也办不了。江雪站稳身体，回头对立枫笑了笑。

    走往cao场中央时，同班的女同学皱着眉望着她，「江雪，你看起来有点苍白。」

    「应该是太阳打的光太强烈。」江雪微笑，「而且我的防晒乳有润色效果。」

    头是有点晕，但意识还清楚，景色也还没模糊，应该没什么大碍。站在一旁等候上场时，江雪注视着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的朱雨，握紧拳头。怎么可能在这里就退缩！

    她不要同样的事件再度重演。

    这一届三年级被封为顏值最高的一届，他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大队接力，周围挤满学弟学妹观看，尤其第一组，随机抽籤居然也能把校花们和校草排在一起，个个都想在自己相机里留下他们的迷人姿态。

    枪声响起，第一棒出发，场外加油声与尖叫交织成一片黑压压的嗡嗡声向江雪袭来。她甩了甩头，必须保持清醒，以免等会儿说话口齿不清，语意传达错误就不好了。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江雪与朱雨都踏上了等候区。不好，朱雨班领先，不能拖，现在就得开始说。

    「朱雨！」

    「现在在比赛。」朱雨看也没看江雪一眼，身体摆着标准的预备姿势，准备一接棒就衝刺。

    「对不起。」江雪回头望着即将到来的跑者，心中十分焦急。「我不是故意冷落你们，我去找茉如，是因为有些事情不方便跟你们讨论，不想你们为这件事情烦恼。」

    「那你就什么话都去告诉她，跟我说做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不想这样跟你们形同陌路！」

    「你最好把我们当朋友了，能当你朋友的，除了小枫就是宫茉如了吧？」朱雨接棒，很迅速向前奔驰。

    江雪一愣，脑里再度空白，什么时候可以起跑？等会儿该说什么？而眼前似乎有雪花飘落。

    掌心感受到接力棒的冰凉让她稍微清醒，望着朱雨的背影，江雪奋力衝刺，哪怕脚步已有些不听使唤。前方景象彷彿老旧的电视出现白色干扰源，慢慢吞噬掉朱雨。

    「朱雨你等等！」她用尽全力迈开脚步，努力逼迫自己追上她，「我当然把你们当朋友，你们是我最珍贵的朋友，从以前到现在的朋友，久别重逢后还肯接纳我的朋友啊！」

    这是喊叫吗？江雪觉得自己已经声嘶力竭，但什么声音都模模糊糊，彷彿隔了遥远。

    朱雨近在咫尺，她离接棒者愈来愈近了，快走了。

    不行！江雪伸出手，想揪住朱雨在空中飘动的袖子，「朱雨！我放学不跟你们一起回家是因为小枫的关係，你们一直以为我跟他在一起，但没有！我要怎么告诉你们我对小枫不是那种感觉？你们会信吗？我如果说你们刻意的笑闹都会让我心神不寧，你们会怎么想？所以我才选择不说的！」

    朱雨的脚步有些迟疑，而江雪硬是迫使自己逐渐失去知觉的腿移动。再往前一点，就能抓住她，大家把话说开，一切恢復到从前那样。视线开始模糊成黑幕，江雪伸长手想抓住些什么东西。

    「那你为什么要找宫茉如？你不知道──」传完棒后朱雨回头，却被迎面而来的江雪撞倒在地。

    「知道什么？」江雪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一片黑暗中，她什么也没有抓到。如果这是战争，她便输得一败涂地，接力没赢，话也没能说完。

    等着跑最后一棒的立枫赶紧过来扶起昏厥的江雪，轻轻摇着她的肩，「江雪！你听得见吗？」

    「天啊……」朱雨摀住自己闔不起来的嘴巴，「怎么会这样？」

    最后哪一班拔得头筹没人记得，清晰鐫刻在大家脑海里的，是被称为校园王子的男孩，不顾未完成的比赛与班级荣耀，一把抱起被称为昏迷不醒的女孩，在眾人注目下走往保健室。

    阳光洒落，男孩与女孩耀眼得不真实，彷彿能将走过的道路都闢成幻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