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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鸢第一次从人的身上感受到杀意。 女生在杀那二人时的动作虽则干脆利落至极,但她的脚步也尤其轻快,他听得出她至多是怀着玩乐的想法动的手。她以命威胁他时眼中含的也只是几分戏谑,他尽管立刻被她的气势威慑住,却也因此看清她不会实践。 但现在,黎宣垂落在身侧的双手虚虚握拳,她的目光蛇行在他的脸与脖颈,空气中仿佛有一条无形的蟒蛇随时能张开獠牙咬断他的喉咙。 刚才措辞的过分言简意赅使他无端带了几分示威之意,黎宣也因此像被触了逆鳞般摆出进攻姿态。 栗鸢心下一寒,思忖后当即补救道,“我是之前注册入学的时候看到的照片。” 他不常自报家门,说到一半清了清嗓子,“我叫栗鸢,下学期在高一三班。”说着又做出一个被疼痛牵连的笑脸。 黎宣听后身体依旧紧绷,她思考着如何快速判断他的话语真实性。 “你如果想到要我怎么报答,可以来找我。” “我mama现在重病住院,我暂时不能死。” “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求求你。” 栗鸢只觉得自己像在错字上胡乱叠加涂改痕迹,一笔一划都多余,厚厚堆砌的短句如毛线纠缠,只令他思绪更乱。脑海闪回播放电视剧里常有的烂俗戏码,他却福至心灵一般膝盖一软,就要给眼前人跪下。 黎宣当即抓住他的手肘制止了他,顺便拉着他向前走。两个人钉在马路边对峙只会被人看笑话。 她回想着他无稽的话,竟然气极反笑,“所以你到底是要求我,还是报答我?” “你现在立刻逃走,我们就能撇清关系了。我不会追杀你。”她的手上还都是橡胶手套闷出的汗,怎么也蒸不干似的不适。 栗鸢在她斜后方半步,亦步亦趋地踩着她的影子,逃走对他来说的确是最优解,可他无法将她出手的意义一笔勾销,他小跑半步与她并肩。 “我不能欠你人情。” 黎宣乜斜着眼睛,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听着,我只需要你把今天这一切都忘记,永远消失在我面前。这是我的唯一要求。” “我...”栗鸢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你非要报答是吧?”黎宣转身与他面对面,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迫使他低下身子与她视线齐平。 “你加入我们组织,和我干一样的杀人勾当,我就能托你的福拿到内推提成。”黎宣扬眉看向他,“你答应吗?” “你...很需要钱吗?” “不止是钱那么简单,还有其他因素。” “只有这个办法吗?” “对。” 栗鸢沉默了半分钟,像是认真思考过可行性,但他终究不能够答应下来,她手中淬毒的刀刃不是他所能握紧的。 “对不起。” “我先走了。” 黎宣站在原地看着他奔跑的背影,轻蔑地笑了。 栗鸢到达医院时喉咙已经渗出了铁锈味,一路上他像是被紧追不放般夺路逃命,但事实上,正因为他清楚她不会跟过来,所以他更需要跑得快些,再快些,用速度冲刷掉落寞。 医院里的人员与他并不相熟,惯常拖欠医药费的他们没有被赶出去已经是万幸,对他而言,此时经受的异样眼光的扫射更是不痛不痒。他面无表情地推开病房门,空荡的气味涌出房门,病房里的另外两位病人前些天接连去世了,床铺与仪器却新得仿佛从未有人存在过,那种崭新就是死亡的模样。 栗鸢习惯性地轻缓动作,压低声音,哪怕现在他已经不再需要担心会吵醒哪个病人。 他望着病床上白被勾勒出的骨架,低声道,“妈,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