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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相逢,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顾停云捞起他是一时冲动,不是天生自来熟,所以也开不了口问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没过多久顾停云就搬家了,跟着调职的父母去了另外一个城市。这段短暂的缘分就这样不了了之。然而冥冥之中似有注定,时隔多年,他又在另一个城市,见到了长大成人的收银小哥。喻宵的面容依稀还是当年模样,没有太大的变化,然而除了长相,其他地方都让顾停云感到陌生。至少,他想,这样一张无悲无喜的脸上不应该出现泪痕,这样一双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睛,也不会在他人面前盛满漫漶的泪水。岁月把人从一杯温白开晾成了一杯凉白开。转念一想,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久别重逢,对面的人淡淡地看着他,礼节性地冲他点了点头,脸上一点意外之色都没有,大约是不记得他了。顾停云领着他在屋子里四处转,寒暄几句之后说道:“我们以前见过的,还记得我吗?”他已经预备好收到一句冷冷的“不记得了”,孰料得到的是一句“记得”,竟然还带了些细微的情感波动。他回头讶异地看着喻宵,“真的?”“便利店。”喻宵说道,“我欠你一顿饭。”“好巧,竟然又见面了。”顾停云笑道。人们讨厌命运,讨厌的是它无端端的捉弄,但都喜欢它赐予的惊喜。顾停云十分欣喜地想,两人原本只是萍水相逢的尘中客,缘分浅薄到才驻足片刻便擦肩而过,没想到还有机会重新遇见,还有机会当个朋友。他没有想过更远的事,就只是朋友。喻宵大略看了看屋子的陈设便决定入住,于是那间多出来的客房就变成了他的房间。顾停云在他自己那张单人床上睡得惬意,加上从他房间窗口望出去就是小区里最大的花坛,他很满意这样的视野,因此心甘情愿地把双人床让给了喻宵。喻宵寡言少语,顾停云也不算健谈,两人就这样互不打扰,舒服自在地开始了合租生活。在喻宵的记忆里,这样的生活只持续了一年不到,而顾停云已经过了三年这样的日子。与过去彻底告别之后,人的脚步就会变得轻盈起来。深秋的阳光缱绻,N市在清晨时分慢慢苏醒过来。小区里行道树的叶子几乎已经落尽,黄叶堆积了一地,几朵万寿菊却仍开得烂漫,花瓣如裙边的褶皱一般,层层叠叠地把娇小的花蕊包裹起来。花坛里几团金黄与橘红不分彼此地紧挨着,算得上秋日里最热闹的景象了。顾停云拉开百叶窗,阳光的暖意并着清新的空气一齐灌进来。他伸了个懒腰,四肢百骸都充满了活力。一只喜鹊在他的窗台上蹦蹦跳跳。他正要伸手去碰,它却突然摆摆翅膀飞走了。他睡得晚却醒得格外早。今天是周日,天朗气清,宜出门闲逛。他没有换下睡衣,叠好被子就出了房间。喻宵的房门关着,昨天出门穿的大衣也仍然挂在衣架上,估计人还在里面补觉,看来昨晚又爆肝修图了。难得顾停云起得比喻宵早。他看了一眼时间,根据经验推测出喻宵再过不久就会起床,于是他迅速地洗漱一番后打开冰箱取出食材,开始做两人份的早饭。炒了一盘鸡蛋,切了两根火腿,煮了两碗粥,还剩下几勺蜂蜜……也泡两杯吧。那一位每天都靠黑咖啡续命,也是时候养一养胃。一桌简单的早餐刚刚做好,喻宵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发型睡得有些凌乱,头顶一根卷毛恨不得翘上天去。桌上两人份的早饭还冒着热气。顾停云正坐在餐桌边上,弯起眼睛对他笑。喻宵无声地打了个呵欠,“难得见你周末也起这么早。”顾停云道:“最近精神特别好,睡不多,起来活动一下。”喻宵想了想,挤出两个字,“厉害。”毕竟喻先生惜字如金。顾停云笑了笑,“洗漱去吧,等你一块吃。”喻宵应了一声后进了洗手间,没过多久就回到了客厅,在顾停云对面坐下,一言不发地开始进食。两人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早饭。喻宵看看摆在自己面前的一杯蜂蜜水,又看看顾停云,欲言又止,似乎对他额外的关心感到疑惑。“我那瓶蜂蜜下个月就过期了,我一个人喝不完,所以泡了两杯。你喝不喝?不喝的话……”顾停云还没说完,喻宵就举起杯子往嘴里灌了一口,喉结随着滑下食道的蜂蜜水上下滚动了几个来回。顾停云的视线再往下一些,看到他被衣物遮盖住一半的锁骨,若隐若现,形状好看得很。他认识喻宵三年,但两人几乎只在家里有交流,出了家门就是各过各的日子,朋友圈子也没有交集,所以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短,但都不怎么了解对方。以前没有仔细观察过喻宵,现在多了个心,才发现他长得这么养眼,一举一动都别有风致。为什么以前没好好打量过他?简直暴殄天物。越看,心里好像越不对劲。顾停云赶紧刹了车,眼观鼻鼻观心,端端正正地坐着,闭上眼睛,宛然一介得道高人,超尘脱俗,心外无物。一杯水还没喝完,喻宵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喂?”他握着仍有余温的被子,眉头微蹙,“好,我现在出门。”顾停云不用想就知道他又接到紧急任务了。可怜的新闻工作者,日子过得一点也不比人民警察轻松。喻宵挂了电话,向顾停云点了点头,语带歉意,“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得赶去单位,桌子要麻烦你收拾一下,今晚我来洗……”“碗”字还没出来,顾停云就抢过了话头,“别在意,你赶紧去吧。”喻宵拿起手机往玄关走,系大衣纽扣的时候,听到顾停云从厨房里喊了一声:“等下顺带帮你把衣服洗了?不麻烦,也没几件,我会分开洗的。”他一直知道,顾停云虽然从不把关心放在嘴上,但永远都在照顾他的各种毛病。洁癖、话废、不喜欢打电话……他心弦一动,回了一声:“好,谢谢。”收拾完碗筷后,顾停云把自己昨晚换下的衣服一股脑扔进了洗衣机,然后走进喻宵卧室去捞他的衣服。黑色背心、白色衬衫和驼色圆领毛衣跟厚实的被子躺在一起,阳光从窗外打进来,洒下一片金色,让这张双人床看起来暖和得很,叫人不禁想要窝在上面不动弹,度过寒冷的深秋,一躺就是一整个冬天。顾停云看着空气里浮动的彩色尘埃,忽然生出一股困意来。他懒洋洋地坐在喻宵床边,闻着阳光的气味和床单上残留的洗衣液味,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近晌午。洗完了两人份的衣服,他打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