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番外三 (一)
在燕清向吕布下令,命他整顿人马,筹备出兵,且亲自前往兵营鼓舞士气时,郭嘉也未闲着。荀彧虽也擅长揣度人心,针对个人弱点行事,可事涉朝廷,郭嘉不得不摆出了一万分谨慎。思量之下,他立马找上了在这方面最为老jian巨猾的贾诩,而让荀彧继续负责一贯的统筹后方,保证后勤。郭贾二只大狐狸在老地方一合计,便轮流上阵,轻易让还嫩得很的钟会招架不住,于谈判中迅速败下阵来。以至于只换得为数不多的好处,就老实地交出了带来的玉玺。燕清刚从兵营回来,就从已在他府上候了好一会儿的郭嘉手里得到了用绸布仔细裹住的传国玉玺,不禁拍了拍前额:“亏你记得,我竟忘了交代你一声。”郭嘉哼了一声,傲然道:“若连这等细枝末节也要主公亲自开口提醒的话,那还要我等何用?”燕清只不好意思说,吕布那种时不时丢三落四的粗心性子,就得多加提醒才行。他将蓝绸解开,现出一块方圆四寸,通体浅碧,上纽交五龙,正面刻着据闻是宰相李斯亲笔所书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的宝玺。燕清莞尔一笑,拿起来仔细端详片刻。在这块精致之至的瑰宝身上的最大缺憾,无疑是被当年的孝元太后亲手砸碎的一角,尤其此时,被用来做描补之用的金块,已有些黯淡寡光。且不论这到底是不是自先秦便流传下来的那一块,还是后期由刘秀着工匠秘密铸出的仿制品,燕清还是不难认出,这绝对是他曾在洛阳宫中后井处见过的那块。至于是真是假,倒不必细究。——只要到了他手里,饶是假的,也能让它成真。燕清在后世一些展览馆中见过不少仿品,尤其由后些朝代所制的天子玉玺,多有点缀宝石,甚至比这还更华贵得多。他以为自己拿着它,也能保持一如既往的平静,不想心绪还是有些起伏。他无声地抚了光滑冰凉的润玉好几下,才渐渐平复下来。郭嘉见对玉玺的得失一向表现得无比淡定的燕清,竟然也会对着它微微出神,不由嘴角微扬,明知故问道:“如何?”燕清回神,玩笑着将它往上掂了掂,重新包好,揣入袖中,随口胡扯道:“单瞧这份量,便不似伪品,若哪日财政上周转不灵,短兵缺粮时,还能拿去当上不少钱粮。”“主公大可放心,”郭嘉毫不客气地翻了白眼:“若连假玉玺也敢拿来,钟繇便不是来示好,而是来结仇的了!若主公哪日真想当了这奇珍重器,还请主公先来寻嘉做这买家,莫要便宜了外人饱眼福。”燕清再忍不住了,大笑出声。郭嘉板着脸:“主公这回除了吕夫人,还预备带谁去?”燕清好半晌才缓住笑,回道:“你,子义,伯约,足够了。”“伯约?”郭嘉乍听这名字,一时间还没想起来是谁,回想一阵后才问道:“是你新得的执笔?”燕清颔首,毫不吝惜对姜维的夸赞之辞:“他资质绝佳,性情稳重细心,不但能胜任文书的职务,多去战场上培养历练一下,以后就又能多个全才。”郭嘉对自家主公喜欢四处挖掘小白菜的行为,已是习以为常了,只点了点头,便转移了话题:“屯驻洛阳的兵力,最多不过五万,又因皇甫嵩一死,领兵大将上后继无人,主公打得也不是强攻的注意,怕不必出动太多人了。”燕清不假思索道:“单拿下洛阳的话,当然只需三分之一的兵马就够了。但此行的目的,可不只是它。”郭嘉微愣。燕清轻松一笑,理直气壮道:“我虽年岁已长,但当初我千里西行,一心救驾,却遭凉州那伙人妨碍的事,可还没忘了。”“这笔当拦路虎的帐,加上这些年来仗着与我们之间隔了个朝廷做缓冲,就一直兴风作浪,肆意妄为,为祸百姓的帐,都该做个清算,连本带利的一起结了吧?”哪怕身为罪魁祸首的韩遂和马腾一干人近些年来已然亡故,然而继承二人位置的儿子做派,就与父亲的一般无二,那父债子偿,自是天经地义的了。郭嘉也忍不住笑了:“确实该算了。横竖顺路,益贼是否也要清上一清?”燕清深以为然道:“我们届时可从北路往汉中进,东边就让熟悉门路的法孝直做参军,随徐荣领五万人,作为呼应——对了,早前谈好的,在行宫中给先帝圈出来修陵墓的那一块地,工匠还需多久集齐,又要多久才能完工?”郭嘉回道:“前日已然集齐,并于昨日上午开了工,最快也要三个月罢。”“也算了却一桩心事。”燕清叹了口气道:“在皇陵竣工之前,棺椁就继续存放在冰窖吧。”郭嘉颔首,以示记下。燕清与他又聊了会儿,忽想起时辰不早了,便道:“反正明日正午便要出征,你要不直接在我这歇下得了?”“主公相邀,嘉自是恭敬不如从命。”郭嘉欣然应下,旋即毫不见外地唤入外头的侍婢,着她取了干净衣裳,就轻车熟路地往燕清不久前遣人引入的热汤池去了。燕清好笑地看着他背影,摇了摇头,正要回一趟书房,要亲口叮嘱还在认真整理旧卷宗的姜维收拾随军的行囊,就见一道金光撞入怀中。正是木牛流马。待它慢吞吞地吐出新的信件后,燕清一边往书房方向走着,一边神情随意地打开了被叠好的小纸条。看清诸葛亮写在上头的那句简简单单的汇报后,燕清却忍不住愣了。——因头痛症久治不愈,曹cao于一时辰前病逝于渤海,终年七十六岁,继位者为长子曹昂。显然,没了那场充满香艳与阴谋的宛城惊变,哪怕歌伎出身的卞夫人依旧为其诞下了众多资材出色的子嗣,也没有能撼动长子曹昂的地位。燕清默然将纸重新折好,深深地吸了口气。在这世上,能让距离问鼎天下只有一步之遥的他,一直无法彻底放松警惕的那位绝世枭雄,已然抱着壮志难酬的怅然诗篇,就此与世长辞。至于刘关张三人,在接替丁原的并州刺史职位后,就一直忙于伐战北边戎族和平定境内的大小势力,忙得不可开交下,根本抽不出身来关心中原大局了。燕清出于对他们在史上成就的尊重,除非迫不得已,也不愿主动掀起战事,一直以来对他们客气相待,双方相安无事。如今燕清公然向朝廷宣战,那平衡自然就被打破了。曹昂那头,燕清并不担心——对方继位后,不但需接手父亲的旧部,还要镇住一干人中龙凤的兄弟,要同时应付这两头,怕就得焦头烂额,支撑不起一场真打起来、就注定旷日持久的战事的。倒是一直将那御赐的‘皇叔’二字看得极重,以中山靖王之后自称的刘备的举动,就得充分考虑在内了。并州军常年同南匈奴余党作战,虽装备不必豫军精良,但也是一支千锤百炼的精兵,各个以一当十。张飞虽因旧伤退养,被后世誉为军神关羽却还宝刀未老,依然活跃,更让这支部曲显得不容小觑了。这也是燕清不怕被人说‘小题大做’,坚持带上十五万大军前去的原因之一。远在洛阳的朝臣们,虽清楚豫王定然在城中埋下了众多眼线,可也没料到会有木牛流马这种能在一瞬达成千里传书的仙器的存在。在发现玉玺失窃后,他们着实大为慌神,后经过一阵仓促排查,发现尊钟繇为首的那派最为可疑。杨修当机立断,用皇帝名义,将钟繇传入扣住,再强行入府去搜。将钟府翻了个底朝天后,虽未搜到刘康的棺椁,也不见玉玺的踪影,可还是让杨修将先前的猜测彻底转成了确信。他们根本不见‘声称患病,不得不留在府中长期修养的钟会’的任何踪影!杨修大发雷霆之下,将钟繇留在京中的族人悉数软禁,钟繇的长子钟毓自也未能幸免,被一同捉拿下狱。钟繇咬死不说,杨修只有派人试着上了刑罚,想把玉玺的下落给问出来。他未料到的是,尽管只是试着上的,可钟繇年事已高,身体羸弱,阴冷牢房里受了凉,加上受了屈辱,气急攻心下,竟然就此一命呜呼了。钟毓原还对父亲瞒着自己、偏爱弟弟钟会、导致连累全族人的举动有些怨怼,在父亲因受刑而死后,即刻被激起了为人孝子的烈性来,宁可一头撞死,也不愿说出只言片语。杨修得讯后,自知大事不好——哪怕知情人清楚,钟繇确实犯下滔天大罪,可除了捉住对方临时改口道是将钟会送回家乡养病,而未留在府里这一话头外,并没有任何确凿证据。倒是他刑囚四朝元老,使人死于狱中之事,快被闹得人尽皆知了。就在杨修不知所措,为难于是否该将钟毓先放出来,好平息一下钟繇那一党派的震怒时——属于豫军先头部队的三万弓骑兵,已然兵临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