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夜无星月，天空气氛压的很低，不多时便乌云密布，伴随着的还有大风，‘嗖’的一下雨顺势落下，一点预兆都没有。 暑风沉闷闷的无力刮起，才稍微有了丝凉意，雨势渐大，雷鸣响彻天际，条条分明的闪电像极有人渡劫。 风吹到一半被阳台的门卡在外头，姜绥拉了把窗帘遮上，兴致很好哼着小歌，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米色枕头，打开电视机看新闻。 播放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新闻，看了一小会儿便有了睡意，突然手机在掌心里震动，盯着来电显示人，不太想接。 但是给她打电话的是大老板，要是她不想接，老板怕是会直接冲上她家门，从头到尾训斥她一顿。 呼，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老板的电话不得不接。 所以她犹豫了数秒，划过接听键，放在耳边斟酌了片刻，好讨似的开口，“老板，有何贵干？别和我说又有抠搜的顾客找上门来。” 姜绥，本业是大名鼎鼎婚纱店的摄影师，最怕遇到明明经费不允许，却还要强硬拍很贵的婚纱照，把她的工资都压低了不少。 更可怕的是那群没经费的人还点名要她摄影，在老板不懈的坚持下，她无奈只能听从老板的话，否则她明天很可能就会失业了。 倒不是她不想跳槽，实在是这间婚纱团队给的比外面店面还高，福利还好，凡是结婚都是被准许一个月的假期，工资照拿。 电话里头的老板笑得很爽朗，“这次是豪门来拍，让我推荐最贵的摄影师，我心思着本店最知名的就是你。对了，这个应该会有不少小费，记得留一点给我啊。” 姜绥躺在沙发上冒着星星眼，忽然想到老板看不见，默了片刻收回眼神，语气却高呼起来，关掉无聊的新闻播报，翘着腿乐呵呵哼着《婚礼进行时》。 豪门世家最不缺的便是钱，但是本市能称得上豪门的只有几家人，多嘴问了句：“是谁啊？哪家贵公子要结婚了？他们不应该直接请外国团队拍摄吗？” 照理说这群贵公子千金都有点嫌弃国产摄影师，能拍最好的肯定会不惜费用高价聘请国外摄影师才对。 老板说：“周家小公子听过吧？周逸泽和林媛要结婚了，至于他们为什么选择我们，肯定是我们服务好，又比外国团队便宜。” 姜绥怔愣许久，语气不可察觉的颤抖，捎着许哭腔，问：“老板，你在说一遍，是谁要结婚了？” “周逸泽啊。”老板似乎听出姜绥的不对劲，开心的语气收敛了些，清清嗓子问：“是你认识的人吗？我听说周小公子高中和你一个学校，你会知道他也不奇怪。” 姜绥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笑道：“他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要结婚了。给校草拍婚纱照，我一定要在班级群里炫耀一番。”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若无其事和老板谈起周逸泽的，但是只有她知道，她的心在隐隐作痛，像是被无情的击杀，快奄奄一息了。 最后老板给她提了个醒，凝声道：“你校草明天会过来正式签署合同，你别忘了早上八点，过来先和人家熟悉熟悉一下。人家贵公子可忙着呢，千万别迟到了。” “知道了啦。”姜绥笑着应了声，“还是第一次见你那么重视顾客，天是不是下红雨了？”言毕特意听着雨声，“没有红雨，但是下了雷雨。” 天轰隆隆的看似可怕，实则这点可怕都没有周逸泽可怕。 学校的风云人物没人会不认识，她还记得那时候她与周逸泽是同桌，关系自然而然很好，经常一起上课下课，让她以为他喜欢她。 姜绥挂断电话沉默足足三分钟，把头埋在枕头下，感到鼻头一阵发酸，好像有什么液体在脸上不听使唤的流动，随手一抹，原来是眼泪。 雨和眼泪，没法区分，都是苦咸腥的。 脑子里浮现出高中的一幕幕，使她那晚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只能坐起来，等着天明。 晨光终于透过帘缝进来，她看着床头边上的闹钟，抹了把脸，摇摇晃晃到卫生间洗脸，水泼到脸颊时才清醒了很多。 拾掇着着装打扮，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扯出与内心不符的笑容，打气似的拎着手提包出了门。 婚纱工作室位于她家不算太远，骑着自行车不过十分钟就到了，所以她经常会省吃俭用拒绝了搭车，选择自行车。 一进门就见到几位正在咨询配套价钱的年轻人，姜绥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便前往二楼，整理自己的刘海，敲响老板的门。 没多久，门内传来老板的声音，“进来。” 姜绥推门而进，抬眸的瞬间，神经线紧绷得快爆掉了，伫立在原地的脚在短暂的纠结后走向周逸泽隔壁的空位，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老板，周先生早。” 多年不见，周逸泽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添了几分成熟稳重之感。姜绥发现周逸泽嘴角上扬了会儿，露出了个皮笑rou不笑的笑容。 而周逸泽侧头不留痕迹地打量姜绥，眉宇不禁一挑，伸手，语气是一贯的冷硬低沉，“你好，姜小姐。” 二人握手不足五秒钟就被姜绥抽出来，对上视线之时，姜绥的心沉了几分，她清晰可见周逸泽津冷的眸底透着疏离感，似乎把她当成了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甚至还和她是第一次相见似的。 目光落在周逸泽的无名指上，那里的银质婚戒十分令人不愉，视线向上挪了几寸，诧异发现周逸泽衬衫露出了一小截手腕，手腕上带着陈年发绳。 这个发绳是她最爱用的款式，直到现在她头顶上的发绳都是这个。姜绥捏了一把大腿，劝自己不要多心，用这个发绳的女生可多了，不缺她一个。 老板推了合同到周逸泽面前，递了笔，带着好奇心问：“周大夫，你妻子呢？怎么不一起来签字？” 周逸泽逐一看着合同，说：“她忙，没时间。” 姜绥看着周逸泽龙飞凤舞的签名，失神即瞬，唇角的笑意根本没停下来过，“周大夫？听说周家世代经商 ，周先生怎么会想当个大夫？哪方面的大夫？” 然而一向淡定的周逸泽笔尖力度加重了些许，狠狠皱了下眉，一些零碎的片段划过，正想要回想，却抓捕不到。 很奇怪，他好像是认识姜小姐的，可他怎么回想都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所以他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妇产科医生。” 姜绥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多瞄了周逸泽几眼。在她印象中，周逸泽是学金融管理的，无论怎么样都接触不到妇产科才是。 不对……她一时忘了周逸泽退过学。 恰在此时，门口忽然‘叩叩’了两声，说是茶水已准备好。老板正想要好好招呼周逸泽的时候，周逸泽看了腕表时间，起身道：“抱歉，我九点有一台手术。” 这句话说完便匆匆离开，而姜绥只能盯着周逸泽的背影，品了口上好的绿茶，竟尝出了丝苦涩，她怀疑是自己的心里苦才如此。 “怎么？你高中时候暗恋过周公子？”老板以一副看热闹的心情，吃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瓜子，“今日和他接触，我感觉他很难接近。” 姜绥被戳中了心事也没表现太大的反应，反倒是一脸的坦然，“周公子可是校草，近乎是每个女生都会暗恋的。他确实很难接近，但是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他人都多好。” 这话说的不错，高中时期她的情敌少说都有上百个。要说周逸泽的魅力那么大，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啧啧啧，说的好像你和周公子关系很好似的。”老板用着白痴的目光盯着她看。 “我和他何止是同校，还同班。”姜绥说。 除了同班还是同桌，我肯定和周逸泽的关系比较好。姜绥暗道，没有把话说全。 之后的日子她便没有再见到周逸泽，方能把心底七七八八的想法给压下去。她想她不能犯贱，周逸泽是有妻子的人，她不能知三当三。 清醒一点，远离已婚男。 鬼使神差点开了高中班级群，看到周逸泽的微信号，点开输入了串文字，[恭喜你要结婚了。] 消息发出的一瞬间，她就收到了一连串的网址信息，都是不可描述的网站。想来周逸泽多年未用的手机号被盗了号，也无人发现。 其实她有尝试过联系周逸泽的，但是每次点开聊天记录框，看到他们每一次的对话，想了想还是不要打扰周逸泽才是。 毕竟周逸泽是周家小公子，能从她世界里消失，也说明能把联系方式一并删了。 那几天，姜绥几乎是乏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一脱鞋子发现多了两双女士高跟鞋，把鞋子放整齐后，走到客厅看到meimei姜宁盘着腿吃着葡萄。 像是吃到了葡萄籽，姜宁皱着小脸吐了出来，余光发现姜绥站在不远处，快速飞奔到姜绥怀中，撒娇道：“jiejie我可想死你了！” 待在厨房不知在捣鼓些什么的曾翠花女士探了颗头出来，瞧着姜绥的脸色，有了猜测，“jiejie，mama给你带了腌好的rou，别忘了吃啊。还有meimei，你没见jiejie都累坏了吗？还不赶紧从jiejie身上下来？” 姜宁悻悻坐在椅子上，偷偷白了曾翠花女士一眼，小声嘀咕道：“mama这次是来偷袭检查的，就在刚才，jiejie你隔夜的奶茶被扔了。” 姜绥：“！！”饭可断，奶茶不可断啊！ 姜绥急忙到厨房翻开冰箱，果然不见奶茶的踪影，忽然看到垃圾桶里面多了奶茶塑料杯，奶茶应该全被倒掉了。 “妈，也别做的那么狠吧……”姜绥心疼地跪在地上，对上曾翠花女士严厉的表情，怵了几分，努力扯上嘴角，“妈，我保证下次再犯。” 一杯奶茶二十来块钱，她买两杯只需要三十块钱，所以她就一次性买了两杯，一个人喝不下两杯，自然把另一杯放到冰箱里。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mama会来的那么突然！ 曾翠花女士知道大女儿的性格，无奈叹了口气，扶起大女儿，说：“jiejie啊，你越是难受越要笑，肯定很辛苦吧？” 姜绥一愣，眼眶泛起酸涩的苦情，“笑口常开，心态才会越来越好……” “你看看你，边哭边笑，合适吗？”曾翠花女士抹去姜绥的眼泪，“jiejie，你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我也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了。所以我不希望你受委屈，不然mama心会疼的。” 就是因为非亲生的缘故才造就了姜绥这副模样，当初在十五岁时候被旁人告知自己是野种，为了讨好爸爸和mama才如此。 只要她越发懂事，爸爸mama也就越放心。 在客厅听到动静的姜宁进了厨房，抱着姜绥的手臂晃了晃，“jiejie不要哭，哭丑了我就拍你的丑照，然后给爸爸看！” 姜绥笑了笑，揉着姜宁的头，“小坏蛋，每天就知道拿丑照威胁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问：“爸爸呢？爸爸怎么不过来？” “爸爸最近认识了周氏集团的董事长，在和人家套近乎呢。”曾翠花女士说，“jiejie，那周小公子也要结婚了，什么时候轮到你？” 听到周氏集团四个字，姜绥垂着眼眸看着脚尖，佯作忙碌地把腌好的rou放进冰箱冷藏。冷藏的温度很低，如同她的心一样。 不知为何家长总爱催婚，前些年姜绥还能拿着周逸泽当借口，如今周逸泽都要结婚了，她姜绥好像不结不行。 “妈，你……”姜绥转过头，鼓足了勇气，朝着曾翠花女士说：“你和爸爸可以给我物色对象相亲了。记住不要年长我超过三岁，身高不能低于一米八，八块腹肌和颜值不能少。” 这样的择偶标准放在现实社会很难找，但是姜家也称得上是一家小公司，曾翠花女士相信以老公的名义招聘女婿，一定很容易找到的。 好不容易等到大女儿三十二岁想开了，曾翠花女士也不打算多留，拉着姜宁回了家，开始物色佳婿。 除了大女儿提的那些要求，她自己也有要求的，比如女婿家庭背景要干净，恋爱经历要少，人要贴心细心，绝不能让大女儿天天装模作样笑。 结果列出来的条件，无人适合。